光球撞破黑洞表层的瞬间，叶无痕感觉整个人被塞进了一台碾骨机里。不是疼，是那种从内脏开始一层层剥开、再重新拼回去的错位感。他想抓住什么，可手指刚动，整条手臂就化成了流光。
等他能看清东西时，四周已是一片纯白。
没有天，没有地，连影子都没有。苏璃月瘫在他脚边，脸色发青，那只鎏金傀儡兔滚落在一旁，眼里的金光忽明忽暗。萧红绫靠在一块浮空的石板上，披风碎成布条，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这地方……不对劲。”叶无痕撑着地面站起来，识海还在嗡鸣。他抬起手，发现皮肤下有细密的纹路一闪而过，像是某种规则正试图往他身体里钻。
话音未落，前方空气突然裂开。
三块巨大的棋盘凭空浮现，悬浮在半空，表面流转着影像。
左边那块，映出的是九域皇城。画面里，苏璃月站在废墟中央，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短剑，剑尖插在叶无痕胸口。她低头看着倒下的他，声音平静：“你吞了太多命轨，该停了。”
中间那块，萧红绫跪在紫霄宫祭坛前，双眼翻白，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她背后浮现出心魔之主的虚影，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像提线木偶般操控着她的动作。
右边那块更可怕——九域大地崩裂，天空塌陷，无数修士化作飞灰。最后镜头拉远，整个世界变成一片死寂的虚无，只剩一座白塔孤零零立在尽头，塔顶刻着四个字：**时轨终焉**。
“这些……是未来？”萧红绫挣扎着抬头，声音嘶哑。
“不是。”叶无痕盯着棋盘，瞳孔深处泛起一丝暗红，“是陷阱。”
他闭了闭眼，把那些画面当成数据流扫进识海。前世他在天门囚禁百年，看过太多虚假因果。真正的命运从不会闭环，也不会只有一种走向。可这些影像，每一个都收束在“毁灭”上，像是被人精心编排过的剧本。
而且……太干净了。
真实的世界总有杂质，有意外，有变数。但这里的一切，精准得像一把尺子量出来的。
他忽然抬手，指尖划过最近那块棋盘边缘。触感冰凉，却不像实体，反倒像碰到了一层薄膜。
“果然是假的。”他冷笑一声，“拿规则当壳，拿恐惧当饵，就等着我们自己吓死自己。”
话没说完，空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像蛛网一样朝他们罩下来。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带出了霜气。
“来了。”叶无痕一把将苏璃月拖到身后，右手猛地抽出噬魂链，缠住萧红绫手腕，“别乱动，这玩意儿封的是本源流动路径。”
链条嗡鸣震动，表面浮起一层微弱的骨纹光影。那是墨玄留下的“万骨朝宗阵”残印，虽不完整，但足以干扰规则锁定。
三息之间，符文网逼近头顶。
叶无痕却没急着躲。他左手悄然探出，一缕极细的本源之力顺着噬魂链滑出，贴着地面钻向棋盘底部。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下一瞬，他眼神一凝。
找到了。
在最左边那块棋盘下方，有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连向虚空某处。那不是能量流，也不是法则线，而是一种“未定的因果”——像是还没出生的东西，正在孕育。
“幕后黑手藏在这儿。”他低声道，“用试炼当幌子，拿我们的恐惧当养料，慢慢孵化自己的执掌权。”
“那你还不动手？”萧红绫咬牙，“再等它长大，咱们就得跪着认主了。”
“急什么。”叶无痕嘴角扬起，“它以为我们在看戏，其实……我也在钓鱼。”
他猛然催动时轨之瞳，视野瞬间切换。眼前不再是影像，而是无数交错的规则脉络。那根丝线清晰可见，正不断吸收三人的情绪波动，壮大自身。
“现在——收网。”
他五指一握，本源之力逆向爆发，顺着丝线反冲而去。
沿途的符文网像是被点燃的纸，噼啪炸裂。那团隐藏的胚胎状光团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叫。
叶无痕根本不给它反应机会。
瞳孔中金红太极图急速旋转，吞噬之力全开。那光团像被无形巨口咬住，硬生生从虚空扯出，砸进他眉心。
“轰！”
一股狂暴的信息流冲进识海。
无数画面炸开——
有人跪在地上求饶，说愿意献出命轨换取活命；
有人疯狂大笑，说自己终于看透真相，主动跳进棋盘成为执棋者；
还有人抱着爱人的尸体哭喊，发誓要毁掉这个玩弄命运的地方……
全是失败者。
他们的执念混在一起，化作低语在耳边回荡：“认命吧……反抗没用……你是注定要被吞噬的那个……”
叶无痕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守心诀默念出口。本源之力在识海外围筑起屏障，把这些杂念挡在外面。
他没去听，也没去拦。
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碎片，一条条拆解，分类存档。
“怕背叛的，是因为曾经被至亲捅过刀；怕失控的，是自己先动了杀心；怕毁灭的，往往早就想过同归于尽。”他睁开眼，目光清明，“你们输，不是因为试炼太难，是因为你们……信了它真的有规则。”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
眼前的三块棋盘已经黯淡无光，影像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框架。
苏璃月这时悠悠转醒，摸了摸左肩，发现胎记还在，松了口气。“刚才……我梦见自己杀了你。”
“我也梦见你烧成了灰。”萧红绫揉着太阳穴，“结果你还活着，说明梦都是骗人的。”
“不只是梦。”叶无痕看向远处依旧苍白的虚空，“是有人想让我们相信，未来只能那样走。可时轨从来不是单行道，谁规定必须按它的剧本演？”
“所以你现在……赢了？”苏璃月问。
“不算赢。”他摇头，“只是撕了张假门票。真正的试炼，还没开始。”
萧红绫扶着石板站起来，瞥了眼地上那枚青铜铃铛的残片。“接下来呢？等它再换花样？”
“不用等。”叶无痕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旋转的光点，正是刚才吞噬的胚胎核心，“它想靠我们的恐惧成长，我就把它吃掉。现在这玩意儿里还残留着权限烙印，顺着它，能找到这地方真正的入口。”
“你要反向入侵？”苏璃月睁大眼。
“不然呢？”他笑了笑，“它请我们吃饭，总不能空着肚子走吧。”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震动。
原本散落的棋盘碎片缓缓升起，在空中重组。这一次不再是幻象，而是一幅完整的星轨图，中央凹陷处，浮现出一道门形轮廓。
门没开，但已经有风从缝隙里吹出来。
带着铁锈和焦土的味道。
叶无痕迈出一步，噬魂链自动缠上手腕。他刚要抬脚，忽然顿住。
苏璃月正盯着那扇门，眼神有些失焦。
“怎么了？”他问。
她没回答。
一滴血从她鼻尖滑落，砸在星轨图的某一点上。
那一点，正好是未来影像中她刺穿他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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