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要点:星辰大阵基座铺设工程夜间赶工,文才独自搬运石材时,于镇外古碑处遭遇冤魂女鬼小玉。小玉哀泣求助,文才初时惊恐,后生怜悯,未立即上报,为后续风波埋下伏笔。
漠北魔星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任家镇每个人的心头。距离九叔推演的“大限之日”越来越近,镇子里的空气紧绷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白日里,镇民们行色匆匆,往日喧闹的市集也冷清了不少,偶有交谈,也多是压低了声音,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唯有镇外西北角的那片荒地,日夜喧嚣,火光通明,成了全镇唯一一个与沉寂氛围格格不入的热点。
这里,正是“小周天星辰护界阵”最重要的北区阵基铺设工地。按照阵图所示,此处需打下七十二根承载“玄武七宿”星力的核心基桩,是连接北方星空、抵御可能来自漠北方向侵袭的关键屏障。工期紧,任务重,林轩不得不将人手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地赶工。
今夜正值文才和秋生带领的第三班组值夜。秋末的夜风已带凛冽寒意,吹动着工地上摇曳的火把,在布满乱石和黄土的地面上投下幢幢鬼影。号子声、凿石声、车轮碾过碎石的嘎吱声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与时间赛跑的悲壮。
“快点!再快点!天亮前必须把这批‘黑曜石’基座石全部打磨校准完毕!”秋生扯着嗓子吆喝,脸上蹭满了黑灰,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负责监督石料的初步加工和运输,忙得脚不沾地。
文才则被分配了更耗费体力的活计——将打磨好的沉重石料,用独轮车一趟趟运往三百步外的古碑附近,那里是阵眼的精确坐标。这活儿枯燥又累人,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独自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行走在荒草丛生、靠近乱葬岗的野地里,饶是文才跟着九叔见过不少鬼怪,心里也直发毛。
“唉,真是倒了血霉……”文才嘟囔着,费力地推着一车黑曜石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黑曜石是林轩指定的重要导能材料,质地坚硬冰凉,在火把光下泛着幽光。他脖子上挂着的、林轩最新配发的“预警护身符”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这符不仅能预警邪祟,本身也有一定的安神定惊效果。
子时过半,月上中天,却被一层薄云遮住,天地间光线晦暗。文才好不容易将一车石料推到古碑附近,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一块残破的石礅上歇脚。这片区域异常安静,连虫鸣声都稀疏了,只有风声呜咽,掠过半人高的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有无形的存在在其中穿行。
古碑是一块近一人高、布满苔藓和风化痕迹的青灰色石碑,碑文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扭曲的图案,在夜色中像一张沉默而诡异的脸。据说这碑是前朝所立,具体为何,镇上的老人也说不清,只道是镇压什么东西用的,平日里鲜有人至。
文才歇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继续干活,忽然,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声,顺着风飘进了他的耳朵。
起初,文才以为是风声或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听。他甩甩头,侧耳细听。
那哭声又传来了。幽怨、悲切,断断续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委屈和哀伤,在这荒郊野岭的深夜听起来,格外瘆人。
“谁?谁在那儿?”文才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抓起手边的桃木短棍,紧张地四处张望。火把的光晕有限,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哭声没有停止,反而更清晰了些,似乎……源头就在那古碑后面!
文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九叔的告诫,夜间工地若遇异常,立刻发信号求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报警竹筒。但好奇心,或者说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没有立刻拉动引信。
“是……是人是鬼?”文才壮着胆子,颤声问道,同时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张驱邪符捏在手里。
哭声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纤细、苍白、模糊的身影,缓缓地从古碑后面飘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晚清样式、淡蓝色碎花裙褂的年轻女子。她的身形半透明,双脚离地三寸,面容清秀,却毫无血色,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眼角滑落,滴在虚空中便消散不见。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阴冷的白光,正是典型的鬼魂形态!
“鬼啊!”文才头皮发麻,差点叫出声,手中的驱邪符差点就要扔出去。然而,与他以往见过的那些面目狰狞、充满戾气的厉鬼不同,眼前这个女鬼,身上并没有强烈的煞气,只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怨之气。而且,她只是在那里哭泣,并没有攻击的意图。
更奇怪的是,他胸口的预警护身符,只是微微发热,光芒略暗,并未发出刺目的警报或变得冰冷。这说明眼前的鬼魂,怨气不重,威胁性极低。
“姑……姑娘,你……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哭泣?”文才强压着恐惧,结结巴巴地问道。他跟着九叔,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遇鬼先问缘由,非恶灵不可轻易打杀。
女鬼听到问话,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望向文才,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祈求。“公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她的声音空灵而悲伤,直接响在文才的脑海里。
“救你?你……你怎么了?”文才见女鬼能沟通,且态度可怜,恐惧心稍减,怜悯之心渐起。
“我……我叫小玉……”女鬼抽泣着说,“我的尸骨……就被压在这块石碑之下……我魂魄被困在此地,无法离开,也无法去投胎……日日夜夜,受风吹雨打,孤苦无依……呜呜呜……”说着,她又掩面痛哭起来。
“尸骨被压?无法投胎?”文才吃了一惊。他看向那块沉重的古碑,难怪觉得这地方阴气特别重。“可是……这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怎么会……”
“我是光绪年间的人……”小玉哀声道,“家中遭难,我被仇家所害,弃尸于此。后来不知何人在此立了这碑,便将我的尸骨永远镇在了下面……公子,我从未害过人,只想求个解脱,入土为安,早日轮回……求求你,帮帮我……”
文才看着小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又听她身世如此凄惨,心中不禁大为同情。他本就是心地善良,甚至有些懦弱之人,最见不得别人受苦,何况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女鬼。
“可是……这碑这么大,怎么搬得动?而且,林大哥和师傅他们正在忙大事,恐怕……”文才犯了难。他知道现在全镇都在为抵御大敌做准备,工期紧迫,自己若为了一个女鬼去求师傅挪动这看起来就很重要的古碑,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说不定师傅盛怒之下,直接就把小玉给超度了。
“公子……我不求立刻就能自由……只求您……时常来看看我,与我说说话……我在此地孤寂百年,无人理会……”小玉的声音愈发凄楚,“若……若有可能,将来……将来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秋生不耐烦的喊声:“文才!你个死小子死哪儿去了?磨磨蹭蹭的,石料呢?等着下崽啊!”
文才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来了来了!马上就好!”他转头对小玉低声道:“小玉姑娘,我……我得去干活了。你的事……我记下了,但眼下实在不便。你……你自己小心,别让其他人发现了。”他担心小玉被秋生或者巡逻的保安队员发现,下场难料。
小玉感激地看了文才一眼,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月光般,消失在了古碑之后。那哀怨的哭泣声也随之停止,荒野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文才呆立原地,心情复杂。他推起独轮车,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小玉那哀伤的眼神和凄惨的身世,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摸了摸胸口依旧微热的护身符,确认小玉确实非恶鬼。
“唉,真是个苦命人……不,苦命鬼。”文才叹了口气,“等忙过这阵子,或许……或许能找个机会跟林大哥说说?他主意多,说不定有办法既能帮小玉,又不耽误正事?”
这个念头一起,便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打定主意,暂时先将遇见小玉的事情瞒下,等合适的时机再说。然而,他并未意识到,这一丝善意的隐瞒,如同在堤坝上凿开的一个微小蚁穴,将在不久的将来,引发一场席卷整个团队信任的风波。
他更不知道,那块看似普通的古碑之下,镇压的不仅仅是一具女子的尸骨,更牵扯到一段被遗忘的邪恶往事,其影响,远比他所想的要深远得多。
文才推着车,融入了工地的火光与人声之中。而在那片重归寂静的古碑旁,只有夜风掠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预示着一场情与义、道与理的两难风暴,即将在这座濒临毁灭边缘的小镇上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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