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谈之下,陈谨礼方才知道了止罪大师的过往。
止罪大师曾是边军之中,一位算不上高位的偏将,统领一个护卫营的人马,护卫主将大营。
当年定州兵变,与边境外的敌军里应外合,很快便将边军彻底冲散。
主将怯战,未战先逃,只留下止罪大师那一营人马。
说是留下断后,掩护大部队转移,实则谁都知道,无非是留下送死,好让那些懦夫能逃得更远一点。
边军护卫营,满打满算不过一千二百人,面前是敌国八千先锋铁骑,背后是定州两万叛军。
仅仅半日,城破,人亡。
止罪大师动了武仙禁术“血杀秘法”,血毒蚀骨钻心,硬撑着一口气杀出重围,侥幸生还。
几经辗转,被净业寺的上一代老方丈收留,总算吊住一条命。
老方丈本就已时日无多,自老方丈走后,止罪大师愈发消沉。
恰又遇上悟流母子二人,听闻二人自定州逃难而来,心中倍感愧疚,终是收敛了自戕的心思,收下悟流悉心照料。
听罢这些,陈谨礼心头不免一阵难过。
同样是大军压境,有人寸步不让,却也有人未战先降。
相比之下,他自己无疑是幸运的那一个。
止罪大师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小施主,可是姓陈?”
陈谨礼心头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问:“大师如何知晓?”
止罪大师的目光缓缓扫过陈谨礼的双手,又在他腰间悬挂的玉佩上停留片刻。
而后轻笑道:“指节修长,指尖和掌心皆有薄茧,想必小施主常年握剑执笔,却又非纯粹的武夫或书生。”
“腰间玉佩看似朴素,实则玉质温润,乃皇室御赐之物,龙纹虽隐,却瞒不过老衲这双眼睛。”
“再加上小施主谈吐从容,年纪轻轻却能让金刀卫俯首听令,又有仙师随行,放眼龙武国,有此待遇的年轻人,并不算多。”
“而其中最年轻、最得皇室青睐的,当属那位最近声名鹊起的陈小公爷了。”
陈谨礼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大师慧眼。”
止罪大师见他如此反应,心中更加笃定,低叹一声:“小施主此来,可是为了百草阁?”
陈谨礼眸光微闪,语气依旧平和:“大师为何如此猜测?”
止罪大师抬手指了指远处的群山。
“怀月山虽偏僻,却是通往百草阁本家的必经之路。朝廷与仙家近来动作频频,老衲虽隐居于此,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百草阁占据仙奉州以东的药道多年,行事霸道,早已惹怒了不少势力。”
“如今皇室与仙家联手整顿商路,必然不会容忍百草阁继续独霸一方。”
他看向陈谨礼,语气凝重了几分。
“但老衲奉劝小施主一句,莫要贸然对百草阁出手。”
陈谨礼眉头微挑:“哦?大师有何高见?”
止罪大师沉声道:“百草阁能在仙奉州屹立多年,靠的可不仅仅是药农和村寨的支持。他们背后,牵扯极深。”
“表面上,百草阁只是一群采药人组成的行会,实则与各大宗门、黑市势力皆有勾连。”
“其中修士虽不算顶尖,但手段阴狠,尤其擅长用毒。”
“更麻烦的是,百草阁与‘黑水沼泽’的人有来往。”
听到“黑水沼泽”四字,陈谨礼眼神微凝。
那可是连玉京堂和玄门影市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止罪大师继续道:“百草阁每年都会向黑水沼泽输送大量珍稀药材,换取‘摆渡人’的庇护。”
“若小施主直接对百草阁动手,恐怕会惊动那群亡命之徒。”
“若是寻常商路之争倒也罢了,但黑水沼泽的人,行事历来毫无底线,恐怕会对小施主不利。”
陈谨礼沉吟片刻,问道:“大师似乎对百草阁颇为了解?”
止罪大师摇了摇头:“并非刻意打听,只是当年老衲还未出家时,探查各方势力本就是职责所在。”
“到了此处,也难免有些旧时的习惯,一来二去,百草阁的底细倒也打探到不少。”
止罪大师苦笑一声,“老衲并非劝小施主放弃,只是提醒小施主,若要动百草阁,需得做好万全准备,切莫打草惊蛇。”
陈谨礼点了点头:“多谢大师提醒,晚辈记下了。”
百草阁与黑水沼泽有勾结,倒是意外收获。
原本他只打算以商谈的方式收服百草阁,若实在谈不拢,再以武力镇压。
可如今看来,百草阁背后还有更大的隐患。
若不连根拔起,日后必成祸患!
止罪大师见他神色平静,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位小公爷,果然不是莽撞之人。
止罪大师忽然问道:“小施主此行,可有把握?”
陈谨礼淡淡一笑:“大师放心,晚辈不做没把握的事。”
止罪大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合掌一礼:“既如此,老衲便不多言了。小施主若有需要,净业寺虽简陋,却也愿尽绵薄之力。”
“大师客气了。”
陈谨礼拱手还礼,“若无必要,自不会扰了大师清修。不过大师口中那些情报消息,晚辈倒是很感兴趣。”
“就不知大师是否愿意指点一二了。”
“好说的。”
止罪大师点了点头,“今日得见,老衲也算与小施主有缘,请随老衲来吧。”
陈谨礼跟随止罪大师穿过庭院。
藏经阁的木门发出“吱呀”轻响,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檀香,而是一股混合着墨香与铁锈的奇特气息。
“小施主见谅,这里头……有些杂乱。”
止罪大师取下墙上的油灯,昏黄光芒照亮了阁内景象。
陈谨礼瞳孔微缩。
三面墙的书架确实摆满佛经,但中央那张丈余长的柏木案几上,赫然摊开着《武经总要》的残卷。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不少武仙典籍,以及各类兵书阵图,角落的刀架上,还摆着几口铜环大刀,刀口寒光凛凛。
“大师这藏经阁,倒是别致。”
他指尖抚过案几边缘的刀痕,那分明是演练沙盘时留下的印记。
止罪大师将油灯挂在梁上垂下的铁钩,苦笑道:“当年老衲带着悟流重建寺庙时,把这些旧物都堆在此处。”
“本想一把火烧了,终究……没舍得。”
他说着掀开墙角覆盖的麻布,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沙盘。
沙盘上山川河流纤毫毕现,连官道旁的驿站都插着牙旗小标。
“这些年闲来无事,随手做的。”
止罪大师从书架底层抽出一卷牛皮地图,“百草阁每季换防,老衲就跟着调整沙盘。这些是他们的岗哨分布。”
地图在案几上铺开的瞬间,陈谨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墨点与红线。
止罪大师的指甲沿着山脉走势滑动:“百草阁的本家建在飞燕坳,三面绝壁,只有东侧药神谷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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