泵车操作员举起右手大喊的瞬间，支撑杆发出一声闷响，像是铁皮被缓缓撕开。工人们迅速后退，混凝土浆液在模板中微微震颤。叶尘站在展厅入口，目光扫过那根正在承受压力的钢架，没有动。
他身后的技术人员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悬在紧急制动按钮上方，迟迟不敢按下。只要再持续十秒的超负荷运转，整个浇筑结构就可能偏移，前期所有数据展示都将失去说服力。
“稳住。”叶尘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全场安静下来。
操作员咬牙调整臂架角度，泵车发出低沉的嗡鸣。三秒后，支撑杆停止异响，浆液平稳注入。现场有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叶尘这才迈步走进展厅。大屏刚刚完成最后一次调试，十二项核心指标已全部加载完毕。资金流向图上，每一分钱的轨迹都清晰可查；就业增长曲线显示，三个月内已有四百一十七名青年入住公寓并实现本地就业；社区服务升级项目满意度达百分之九十二点六。
苏婉儿提前半小时到场，正与几位社区代表交谈。她抬头看见叶尘，微微点头。一名老人拄着拐杖上前，盯着大屏看了许久，忽然问：“这些数字，真能对得上我们拿到的补贴？”
“可以。”叶尘走到他面前，“您今天带来的任何凭证，都可以现场核验。系统对接了市政社保数据库，输入编号就能查到发放记录。”
老人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复印件。工作人员接过，扫码录入，三秒钟后，屏幕上跳出匹配信息，连发放日期和经办人都一清二楚。
“是我儿子的。”老人声音有点抖，“上个月说卡里多了八百块，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周围响起低声议论。有人开始翻包找材料，想当场验证。
第一轮提问环节尚未开始，气氛已经变了。
正式会议十点整开始。苏铭坐在前排，身旁是两名董事会成员。其中一人脸色阴沉，正是近期频繁接触旧地产商的那位。他袖口微皱，似乎刚从一场匆忙的通话中抽身。
叶尘没有直接上台，而是先走到投影区，打开一份加密文件。“这是振兴基金二期拨款的使用预案。”他说，“原计划投入五千万，用于扩建青年公寓和扶持小微创业。但最近有声音认为，这类支出属于‘非必要投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位董事。“所以我做了个调整方案——如果你们坚持冻结资金，我可以拿出另一套计划，用现有资源撬动外部投资。”
大屏切换画面，一组新模型浮现：通过政策引导和信用背书，预计吸引社会资本一点二亿，覆盖范围更广，建设周期反而缩短两个月。
“条件是，必须公开所有合作方资质审查流程。”叶尘补充，“包括谁在背后提议否决拨款，谁又从中牵线搭桥。”
那位董事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第二环节是成果汇报。技术团队逐项演示项目进展。当播放到南区配电房并网成功的实时画面时，苏铭微微坐直了身体。他知道，这个节点曾是多个施工延误的关键瓶颈，而叶尘不仅解决了问题，还提前四十八小时完成调试。
第三环节，问答开启。
一名穿着工装的年轻人站起来，声音不大但很稳：“我是城南工地的电工，负责电缆铺设。我想问，为什么第一批公寓选址都靠北边？我们南片工人多，租房子最难。”
“因为北区原有基础设施完整，改造成本低。”叶尘回答，“但我们已经在规划二期工程，十个新点位中有七个在南片。下个月招标，优先录用本地施工队。”
年轻人坐下，点了点头。
接着是一位创业者提问：“我拿了两万创业补贴，开了个小餐馆。但现在有人说我们是‘吃救济饭的’，这算不算污名化？”
“不算。”叶尘摇头，“质疑不可怕，怕的是没人提意见。但如果你发现有人刻意抹黑项目，可以举报。我们设立了专项通道，核实后会追究造谣者的责任。”
他话音刚落，后排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了起来。此人并非受邀代表，胸前也没有证件。他语气平静：“你说所有数据都能查，那我问你，上个月电力抢修事故中，为何有三名维修工被临时调离岗位？是不是为了掩盖设备质量问题？”
空气一紧。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那次事故虽未造成伤亡，但确实存在调度异常。叶尘记得系统曾提示，相关记录被人试图篡改。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林志远，自由记者。”
叶尘沉默两秒，转身对技术人员说：“调出当日值班日志、通讯记录、车辆GpS轨迹，全部投屏。”
大屏闪动，一组时间轴展开。三点十七分，主控中心接到预警；三点二十三分，第一支维修队出发；三点四十分，因暴雨导致道路积水，原定路线受阻，系统自动启用备选方案，调派附近待命人员。
“这三人不是被调离。”叶尘指着屏幕，“他们是主动申请替换队友，因为原班组中有两人孩子发高烧，需要回家照顾。调度日志有签字确认。”
全场静默。
林志远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那人递来一张纸条，他看完，最终低头坐下。
最后一轮提问来自一位老太太。她住在首批公寓一楼，腿脚不便。“你们装了电梯，可为啥晚上九点就停？老人起夜不方便。”
“是我们疏忽。”叶尘当场拿出手机，拨通物业负责人电话，“从今晚起，所有公寓电梯运行时间延长至凌晨一点。后续根据需求评估是否二十四小时开放。”
电话那头立刻应下。
会议接近尾声，苏铭起身发言。他没有看稿子，只说了两句：“以前我觉得做企业，关键是赚钱。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根基是什么。这个项目，继续推进。”
掌声响起。
叶尘走向出口时，苏婉儿跟了上来。“那个记者，不是偶然来的。”她说。
“我知道。”他点头，“信号追踪模块昨晚抓到了他的Ip地址，和那个准备发负面文章的自媒体在同一服务器。”
“你不拦他？”
“拦了，反而显得心虚。”他停下脚步，“光够亮的时候，影子才会现形。”
他们走出展厅，阳光刺眼。远处工地上，新的塔吊已经开始组装。一名工人正攀爬钢架，安全绳牢牢扣在腰间。
突然，叶尘的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异常信号中断，目标设备位于展厅西侧配电箱】。
他眼神一沉，立刻折返。
技术人员正在检查线路，打开电箱盖板的刹那，一股焦味飘出。一块微型干扰装置贴在主控板背面，电线已被剪断一半。
“差一点。”技术员擦了把汗，“要是等演示时才触发，大屏全黑，后果不堪设想。”
叶尘蹲下身，仔细查看装置型号。这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产品，而是特制型号，通常只出现在特定情报机构的装备清单里。
他站起身，望向人群散去的方向。
那个叫林志远的记者，正站在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旁，低头整理背包。车窗摇下，一只手递出一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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