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流里的约定
海藻林的冬天比想象中暖和。灰点把褐纹松的贝壳嵌在一株粗壮的海带根部，贝壳上的星纹在透过海水的微光里闪闪发亮，像块小小的路标。它每天都会绕着贝壳游三圈，这是和褐纹约定的记号，也是给自己的念想。
洋流带来了新的消息。一群迁徙的小丑鱼停在海藻林，说南方的海域起了风暴，卷走了不少珊瑚礁，连最老练的海龟都迷了路。灰点的心揪了一下，褐纹说过要往南去，不知道它有没有避开风暴。
它开始更频繁地往海面游，借着月光眺望南方。海水在夜里是深靛色的，像块巨大的绸缎，偶尔有渔船的灯光闪过，像绸缎上落了颗火星。灰点知道担心没用，阿灰说过，海里的生命都有自己的韧性，就像珊瑚虫能在碎礁上重新扎根。
一个清晨，灰点在海藻林边缘发现了不对劲的动静。一片海草被搅得乱七八糟，沙地上有挣扎的痕迹，还有几滴淡淡的血迹，在水里慢慢散开。它立刻警觉起来，用吻部拨开海草，看见一只小海马蜷缩在石缝里，尾鳍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的。
“别怕。”灰点轻声说，慢慢游过去。小海马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恐，身体抖得像片落叶。灰点想起自己被梭鱼盯上时的样子，心里软了软，从嘴里吐出珍藏的海藻胶——这是阿灰教的法子，海藻胶能止血。
它小心翼翼地把胶涂在小海马的伤口上，又找来一片宽大的海藻，盖在石缝上，挡住可能的危险。“我叫灰点，你呢？”它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小海马怯生生地说：“我叫银线，跟妈妈走散了。”
照顾银线成了灰点的新任务。它每天去抓最新鲜的浮游生物，嚼碎了喂给银线；用尾巴卷起温水流，帮银线清洗伤口；晚上就守在石缝外，听着远处的浪声入眠。银线渐渐不怕它了，会跟在它身后，像个小小的影子。
“你妈妈会来找你的。”灰点安慰它。银线摇摇头，眼里泛起水光：“风暴把我们吹散了，妈妈说过，要是走散了，就往有星光的地方游。”灰点抬头看，月光正透过海面洒下来，在水里织成一张银网，像无数星星落了进来。
它突然有了主意，带着银线往海藻林深处游。那里有一片发光水母，白天透明得像玻璃，夜里却会发出蓝绿色的光，像片会呼吸的星空。“在这里等，你妈妈肯定能看见。”灰点说。银线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母，透明的身体在蓝光里闪着微光，像融入了星空。
就在这时，灰点听见熟悉的呼唤声。是褐纹！它猛地回头，看见那只浅褐色的海马正从洋流里游出来，尾鳍上的白斑在光线下格外显眼，只是身体瘦了些，身上多了几道划痕。
“我回来了。”褐纹的声音有点哑，却带着笑意。灰点冲过去，用吻部蹭着它的额头，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湿——原来海马也会流泪，只是泪水混在海水里，谁也看不见。
褐纹告诉它，风暴确实厉害，它绕了很远的路才避开，还救了几只被困的小虾。“路上总想起你，就赶紧往回赶。”它看着灰点身边的银线，又看了看发光水母，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把这里变成星星的家了。”
银线在一旁怯生生地打招呼，褐纹立刻游过去，用尾巴轻轻碰了碰它的伤口：“很快就会好的，我带了深海的 healing 藻。”它从嘴里吐出一小片紫色的海藻，那是只有在深海才能找到的宝贝，据说疗伤效果最好。
四个身影在发光水母丛里依偎着，蓝绿色的光芒把它们的影子投在海藻上，像幅流动的画。灰点看着褐纹认真给银线涂药的样子，看着银线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突然觉得，等待的日子没有白费。
洋流依旧在海藻林里穿梭，带着远方的气息，带着春天的暖意。灰点知道，银线的妈妈迟早会找到这里，褐纹会留在海藻林，而它，会和它们一起，守护这片星光下的小天地，就像阿灰守护珊瑚丛那样。
约定不是拴住彼此的绳子，是洋流里的灯塔，是星光下的等待，是不管走多远，都知道有个地方在等你回来。灰点轻轻摆动背鳍，和褐纹交换了一个眼神，它们都懂，这片海藻林，从此有了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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