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珊瑚
雪点第一次当妈妈时，灰点的背鳍已经有些褪色了。它把尾巴缠在最粗壮的新珊瑚枝上，看着那只雪白的小海马，把五十颗卵小心翼翼地放进褐纹的育儿袋——是的，褐纹成了育儿袋的守护者，就像当年的阿灰，像后来的灰点。
“轻点，别碰疼它们。”灰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沙哑。雪点吐了个泡泡，用吻部蹭了蹭褐纹的背，然后游到灰点身边，学着它的样子缠在珊瑚枝上：“像您当年对阿灰爷爷那样吗？”
灰点笑了，绿豆大的眼睛里泛起水光。阿灰这个名字，已经有些遥远了，却又仿佛就在昨天——它背鳍上的疤痕，它哼的那首歌，它看着自己时温柔的眼神，都像珊瑚虫一样，深深嵌在了时光里。
珊瑚丛比以前热闹了十倍。不仅有海马，还有定居下来的小丑鱼，它们在珊瑚枝间筑巢，和小海马们玩闹；有背着彩色贝壳的寄居蟹，成了这里的“邮差”，带来远方的消息；甚至有只年迈的海龟，每年都会来这里歇脚，说这里的珊瑚，是它见过长得最旺的。
人类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他们不再只是修复珊瑚，还在附近设立了保护区，竖起了“禁止捕捞”的牌子。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总爱穿着潜水服，静静地趴在珊瑚丛边，用相机记录下这里的一切。灰点认识他，他镜头里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当年那只追着光斑跑的小海马——那是年轻时的灰点。
“他在给我们写故事呢。”褐纹游过来，用尾巴轻轻碰了碰灰点。它的尾鳍上，白斑依旧显眼，只是身体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灵活，游起来会带着轻微的摇晃。灰点点点头，看着年轻人镜头下的雪点，正带着小海马们在新珊瑚丛里觅食，阳光透过海水，在它们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颗跳动的星。
秋天的洋流带来了特殊的礼物——一片从很远的地方漂来的海藻，上面沾着颗小小的、灰扑扑的海马卵。雪点发现了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褐纹的育儿袋旁：“也是个小生命呢。”
灰点看着那颗卵，突然想起了阿红。阿红游向深海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但它总觉得，阿红的气息，或许就藏在这样的洋流里，藏在漂来的海藻上，藏在每个新生命的诞生里。
卵孵化那天，珊瑚丛里像过节一样。那只小海马果然是灰扑扑的，和阿灰长得一模一样，刚钻出来就往最粗壮的珊瑚枝上爬，动作笨拙却执着。灰点看着它，突然哼起了那首歌：“珊瑚红，海蓝蓝，小海马，绕枝转……”
褐纹跟着哼，雪点跟着哼，小海马们跟着哼，连趴在旁边的年轻人，似乎也跟着旋律轻轻晃动，相机快门“咔嚓”响着，像在为这首歌伴奏。
灰点知道，自己也快要像阿灰那样，变成珊瑚丛的一部分了。但它不害怕，因为它看到了雪点的勇敢，看到了小海马们的活力，看到了珊瑚枝一年比一年粗壮，看到了人类和海洋越来越和谐。这些，都是它和褐纹，和阿灰，和所有守护过这里的生命，共同种下的希望。
年轻人离开时，在珊瑚丛边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牌子，上面画着一只海马，尾巴缠在珊瑚枝上，旁边写着一行字：“时光会老，珊瑚长青。”
灰点看着那块牌子，用吻部轻轻碰了碰。阳光透过海水照下来，把牌子上的海马照得亮亮的，像在对它笑。它知道，这个故事还会继续，像珊瑚的生长，像洋流的流动，像那首永远唱不完的歌，一代又一代，在时光里，在海水中，温柔地延续下去。
褐纹凑过来，用尾巴缠住它的尾巴。两个不再年轻的身影，依偎在珊瑚枝上，看着远处的海面，看着近处的小海马们，眼里满是欣慰。
时光会老，但爱不会。珊瑚会长青，希望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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