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跳的鼓点
雷的心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咚、咚、咚，像草原深处传来的鼓点。卡鲁把耳朵贴在它的前腿内侧，能感受到那沉稳的节奏，每分钟正好四十五次——祖父说这是“草原的脉搏”，快一拍预示着危险，慢半拍则意味着安宁。
“我年轻时跟着这鼓点躲过一头雄狮，”祖父用手指着雷的胸口，那里的毛发随着心跳轻轻颤动，“当时心跳突然提到六十次，我刚躲进灌木丛，狮子就从旁边过去了。”他从鹿皮袋里掏出块心形的石头，“这是那年捡的，敲起来的声音和雷的心跳一模一样。”
雷的心跳会随活动变化。站立时沉稳如钟，奔跑时急促如鼓，咀嚼树叶时则带着规律的停顿，像在给进食打节拍。卡鲁发现，当雷的心跳出现“咚-咚咚”的变奏时，说明它在呼唤幼鹿芽；变成“咚咚-咚”的节奏时，则是在警告同伴。
“是无声的语言。”他在笔记本上画下不同的心跳图谱，旁边标注着对应的场景，“比吼声传播得更远，在风里也不会失真。”有一次，卡鲁在三公里外的峡谷里，通过地面传来的震动，听出了雷的警告心跳，及时避开了迁徙的象群。
幼鹿芽的心跳是另一种韵律。出生时快得像蜂鸟振翅，每分钟一百二十次；三个月后降到九十次，开始出现与雷相似的变奏；断奶时的心跳会突然变慢，像在做告别仪式——卡鲁数过，那天芽的心跳停了两秒，然后才恢复正常，仿佛在说“我准备好了”。
“是成长的密码。”祖父把耳朵贴在芽的胸口，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你听这渐慢的节奏，像小溪汇入大河，最终会和雷的心跳汇成同样的鼓点。”他指着远处的猴面包树，“就像这棵树，小时候长得快，长大了就沉稳了。”
部落的鼓手能模仿长颈鹿的心跳。用空心的猴面包树干做鼓，击打时能发出“咚-咚咚”的呼唤节奏，在迁徙时召唤失散的同伴；敲出“咚咚-咚”的警告声，则能让整个部落保持警惕。卡鲁的父亲就是最好的鼓手，他敲出的心跳声，连雷都会侧耳倾听。
“是跨物种的共鸣。”卡鲁看着鼓手调试鼓面的张力，“鼓皮的松紧度要和长颈鹿的皮肤一致，才能发出同样的频率。先民们花了几代人才摸透这个秘密。”
雷在应对电网围栏时，心跳展现出惊人的控制力。靠近围栏时，它的心跳会降到每分钟三十次，像屏住呼吸的潜行者；找到围栏的缺口后，心跳突然飙升到八十次，爆发力量一跃而过；落地后又迅速恢复平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是战术性的心跳。”卡鲁用红外摄像机拍下这个过程，心率曲线像座陡峭的山峰，“比士兵的战术动作更精准，知道什么时候该慢，什么时候该快。”他突然注意到，部落猎手的潜行术，呼吸节奏竟与雷的心跳变化完全同步。
巫医会通过听长颈鹿的心跳判断草原的健康。如果雷的心跳持续过快，说明环境压力大，可能会有旱灾或蝗灾；如果长期保持平稳，则意味着生态系统处于平衡状态。去年雷的心跳突然变快，巫医立刻组织部落储备粮食，果然三个月后迎来了大旱。
“是生态的听诊器。”巫医把耳朵贴在雷的胸口，神情庄重得像在举行仪式，“长颈鹿的身体比任何仪器都灵敏，能提前感知到草原的痛苦。”
孩子们喜欢趴在雷的腿上，听它的心跳。那沉稳的鼓点像大地的脉搏，能让哭闹的婴儿立刻安静，让躁动的孩子变得平和。卡鲁小时候常这样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都是草原的鼓点在回荡。
“不是催眠，是连接。”祖父看着孩子们安详的睡颜，“当他们的心跳和长颈鹿的心跳同频，就会明白我们都是草原的一部分，共享着同样的生命节奏。”
雷的心跳还在继续，随着岁月的流逝，会慢慢变得沉稳，像老鼓的声音越来越厚重。但那“咚-咚咚”的呼唤和“咚咚-咚”的警告，永远不会改变，因为这是草原的语言，是生命的密码，从远古传到现在，还要传到未来。
当夜幕降临，雷的心跳与远处的鼓声渐渐融合，在草原上回荡，像一首永恒的歌谣。卡鲁知道，只要这鼓点还在，草原就永远充满生机，生命就永远有依靠，自然的智慧就会永远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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