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画布上的鳞片
林深把画架搬到了水族店的窗边。
征得苏晚同意后，他每天背着画板来守着，支起画架就能看见柜台后忙碌的身影——苏晚给鱼缸换水时，围裙下摆会扫过地面的瓷砖，带起细小的水花；她给独舞喂食时，指尖悬在水面上的弧度总是恰到好处，既不会惊扰鱼，又能让鱼食精准落入水中；最妙的是午后阳光斜照进来时，她挽起的袖口露出的小臂上，会映着玻璃缸折射的光斑，像撒了一把会游动的碎钻。
“你画得真像。”苏晚端来一杯柠檬水，放在画架旁的小桌上。画布上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水族店的纵深被林深用透视法拉得很长，近景的圆缸里，每条金鱼的鳞片都画得根根分明。
林深放下画笔，接过水杯：“细节还不够。”他指着画中独舞的尾鳍，“这里的疤痕应该再淡一点，它恢复得很好。”
苏晚凑过去看，果然，画布上尾鳍的残缺处比实际更明显。“你观察得真仔细。”她的发梢扫过林深的手背，像一片柔软的水草擦过皮肤。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的温度骤然升高。他低头假装调颜料，余光却瞥见苏晚正盯着画中角落里的身影——那是个模糊的轮廓，站在橱窗前望着里面的鱼，身形像极了他自己。
“这里怎么不画清楚？”苏晚指着那个影子，声音里带着好奇。
“还没想好。”林深的笔在调色盘上转了个圈，钛白颜料晕开一片柔和的白，“有些人站在那里就好，不必看得太真切。”
苏晚没再追问，转身去照顾刚到的新鱼。这批鱼是从南方运来的蝶尾，尾鳍像展开的蝴蝶翅膀，游动时在水里划出优美的弧线。她把鱼放进隔离缸时，林深的画笔在画布上快速移动，将那个瞬间定格下来——她的侧脸对着光，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影，尾鳍的影子恰好落在她的手腕上，像系了条透明的蕾丝手链。
傍晚收摊时，苏晚发现林深的画里多了些细碎的金粉。凑近看才发现，他把碾碎的金箔掺在颜料里，画在了金鱼的鳞片上，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样它们就像活的一样。”林深收拾画具时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苏晚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你对它们真好。”
“因为是你的鱼。”林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水里的蝶尾。
苏晚的脸颊瞬间红了，转身去锁店门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冰凉的门把，才惊觉自己的手心竟全是汗。
几天后，林深的画渐渐有了名气。一个画廊老板路过水族店，被窗边的画吸引，站着看了半个钟头，临走时留下名片，说想办个林深的个人画展。
“我没什么名气。”林深捏着那张烫金的名片，心里有些犹豫。他画画只是为了记录，从没想过要公之于众。
“去吧。”苏晚正在给兰寿换水，闻言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你的画那么好，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可是……”林深看着画布上那些以苏晚为原型的画，“这些画……”
“画是你的心血，”苏晚打断他，语气很认真，“就像这些鱼是我的牵挂，都该被好好对待。”她顿了顿，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我也想看看，你的画挂在画廊里是什么样子。”
林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握紧名片，点了点头：“好。”
筹备画展的日子很忙。林深每天往返于画室和画廊之间，确定展品，设计展签，忙得脚不沾地。但再忙，他也会抽时间去水族店待一会儿，看苏晚喂鱼，听鱼缸里氧气泵的咕嘟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内心的平静。
苏晚也常去画室帮忙。她帮林深整理画具，给鱼缸换水，偶尔还会给晚归的他带一份热腾腾的宵夜。有一次林深忙到深夜，抬头时发现苏晚趴在画架旁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块没吃完的糯米糍，嘴角沾着淡淡的抹茶粉。
林深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温柔得发疼。他拿起画笔，借着月光，在一张空白的画布上，轻轻勾勒出她熟睡的模样。
画展开幕那天，阳光明媚。林深站在画廊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心里有些紧张。苏晚走到他身边，递给她一瓶水：“别紧张，你的画很好。”
林深接过水，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像触到一汪清凉的泉水，紧张感瞬间消散了不少。“谢谢你，苏晚。”
“不客气。”苏晚笑了笑，“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画廊里挂满了林深的画。有水族店的清晨，有鱼缸里的金鱼，有苏晚专注的侧脸，还有那个下雨的午后，撑伞的身影望着橱窗里的光。每一幅画里都有水，有鱼，有光，还有浓浓的暖意。
人们在画前驻足，低声赞叹。有人说林深的画里有种治愈的力量，能让人忘记烦恼；有人说他把金鱼画活了，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布上游出来。
林深站在《初见》前，看着画中那个蹲在鱼缸前的姑娘，心里充满了感激。是她，像一道光，照进了他沉寂已久的世界，让他重新拿起画笔，画出了生命的色彩。
画展快结束时，苏晚走到林深身边，指着一幅画问：“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林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他画的鱼缸里的朝夕和三条小鱼，它们在水草间快乐地游动，背景是一片温暖的橙色，像他们相遇那天的夕阳。
“叫《我们》。”林深说，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苏晚转过头，对上林深温柔的目光，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幅画的名字一样，再也分不开了。
离开画廊时，夕阳正浓。林深牵着苏晚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道两旁的路灯渐渐亮了起来，像一颗颗温暖的星星。
“林深，”苏晚忽然说，“我们养一条兰寿吧，像我爸养的那种，胖乎乎的，很可爱。”
林深停下脚步，看着苏晚期待的眼神，笑着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养。”
他们的笑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像鱼缸里氧气泵的咕嘟声，温柔而绵长。林深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会有更多的画，更多的鱼，更多的温暖和陪伴。而那个叫苏晚的姑娘，会像一道光，永远照亮他的世界，让他的画布上，永远充满生命的色彩和鳞片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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