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下絮语
决赛前三天，宗翼的课本里夹了张门票。苏清鸢帮他整理书包时发现的，浅金色的票面上印着物理竞赛决赛的场馆地址，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家属区A排1座”。
“组委会说可以带一位家属。”他抱着习题册走进来，看见她捏着门票，耳朵立刻红了，“要是你忙的话……”
“不忙。”苏清鸢把门票放进钱包夹层，那里还躺着去斯德哥尔摩的机票，“演讲ppt已经改完了，那天我全程都在。”
宗翼的眼睛亮了亮，放下习题册时，指尖不小心碰掉了她放在桌角的钢笔。他弯腰去捡的瞬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落在眼睑上的影子轻轻颤动。
“钢笔没摔坏。”他把笔递还给她，笔帽上的月光石吊坠晃了晃，映得他眼底一片细碎的光。
决赛当天，苏清鸢提前半小时到了场馆。家属区的位置很好，正对着选手席，她刚坐下就看见宗翼朝这边挥手，白衬衫的领口露出半截月光石项链，在聚光灯下闪着微光。
裁判长宣布开始答题时，全场突然安静下来。苏清鸢看着少年低头执笔的侧影，想起他第一次参加校级竞赛，紧张得手心冒汗，非要攥着她的衣角才能落笔。而现在，他握笔的姿势沉稳有力，连皱眉思考的模样，都带着她熟悉的专注。
中场休息时，宗翼拿着水杯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最后一道大题好难，不过我好像做出来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苏清鸢递给他张纸巾，看着他胡乱擦脸的样子笑，“慢点擦，像只刚跑完步的小狗。”
宗翼的脸又红了，接过她手里的巧克力：“这个牌子你以前说过好吃。”
他转身跑回选手席时，苏清鸢发现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封面上画着小小的星图——和她实验记录本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颁奖仪式的音乐响起时，苏清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宗翼发来的消息：【看台上的光太亮，我看不清你，但知道你在】。
她抬头望向选手席，宗翼正站在领奖台中央，手里举着金牌。聚光灯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他微微侧着身，目光似乎正穿透人群，落在她的方向。
“感谢我的家人。”他对着话筒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异常清晰，“是她让我知道，努力的意义不是为了成为最亮的星，而是能和重要的人一起，看同一片星空。”
台下响起掌声时，苏清鸢的眼眶有点热。她看着少年朝家属区深深鞠了一躬，突然想起七年前在孤儿院，他攥着她的衣角说“我会努力变强”，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聚光灯下的一样亮。
走出场馆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宗翼抱着奖牌走在她身边，金牌的边角硌着掌心，却没有她指尖的温度让人安心。
“去吃点东西？”苏清鸢看着他空荡荡的肚子，“我记得附近有家店的糖醋排骨不错。”
“好。”他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我知道你喜欢那家，提前订了位置。”
餐厅的靠窗位置能看到晚霞，宗翼给她盛排骨汤时，苏清鸢发现他盛汤的动作和自己越来越像——先撇去浮沫，再把玉米和胡萝卜堆在碗边。
“斯德哥尔摩的酒店我查过了。”他突然开口，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排骨，“离天文台步行只要十分钟，而且……”
“而且有你喜欢的软底拖鞋？”苏清鸢笑着接话，看着他惊讶的表情，“你的浏览记录同步到我平板上了。”
宗翼的脸腾地红透了，埋头喝汤时，耳尖却悄悄翘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晚风带着樱花的香气。宗翼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你看！”
猎户座已经西斜，但金星正亮得耀眼。苏清鸢看着他眼里映出的星光，突然觉得有些陪伴从来不需要刻意言说——就像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她熟悉他每个眼神的含义；就像他脖子上的月光石，和她颈间的吊坠，在夜色里遥相呼应，用微光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决赛结束，我们去买个大一点的行李箱吧。”苏清鸢看着他怀里的奖牌，“斯德哥尔摩的冬天，要带很多衣服。”
宗翼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金星还要亮：“真的？”
“真的。”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七年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这次我们一起收拾行李。”
少年的脚步轻快起来，连带着影子都在地上蹦蹦跳跳。苏清鸢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刚到家里时，总喜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像只黏人的小尾巴。而现在，他已经能走在前面，为她挡住迎面而来的晚风。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两人踏进来时亮起，宗翼掏钥匙的动作顿了顿——门锁上多了个小小的密码盒，里面放着把备用钥匙。
“物业说这个安全点。”他挠了挠头，“你上次出差忘带钥匙，在楼下等了半小时。”
苏清鸢看着密码盒上的数字——是她的生日，也是他被领养的那天。
进门的瞬间，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宗翼换鞋时，苏清鸢发现他的棉拖旁，多了双绣着月亮的拖鞋，鞋底软软的，和她的那双是情侣款。
“下午路过那家店，看到打折就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带着藏不住的期待，“你说过……”
“我说过软底的舒服。”苏清鸢弯腰换上拖鞋，脚后跟传来熟悉的温暖，“很舒服。”
客厅的台灯亮着，她的实验记录本摊在桌上，旁边放着杯温好的牛奶。宗翼走过去合上本子，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斯德哥尔摩领事馆办签证。”
苏清鸢看着他收拾桌面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的家，从来不是一栋房子，而是有个人记得你所有的习惯，会在你回来时留一盏灯，会把你的轨迹，悄悄织进自己的生命里。
睡前，苏清鸢的手机收到条消息。是宗翼发来的，只有一张图片——他的金牌放在她的笔记本上，旁边的月光石项链折射出淡淡的光，在纸上投下小小的星轨。
下面配着一行字：【以后，我们的轨迹要一起写】。
她握着手机笑了，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回复：【好】。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床头柜上的两张机票上。去斯德哥尔摩的航班，座位是连在一起的。苏清鸢看着机票上并排的名字，突然期待起北欧的星空——那里有银河横跨天幕，有极光舞动，还有她和他，并肩站在星光下，把短暂的分离，走成了长久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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