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溪水的故事与时光的痕
入秋后的青溪村，溪水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不再像夏天那样湍急，水流缓缓的，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还有偶尔游过的小鱼，甩着尾巴，一晃就没了踪影。
林晚很喜欢村边的这条小溪。夏天的时候，她会提着竹篮来这里洗衣服，溪水凉凉的，能很快把衣服上的汗渍洗干净；傍晚的时候，她会和娘来这里散步，听着潺潺的水声，吹着凉爽的风，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
这天下午，林晚提着一篮子刚从地里挖的红薯，准备去溪边洗一洗。红薯沾了不少泥土，得用清水好好冲冲。
走到溪边，她看到刘大爷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在钓鱼。刘大爷退休前是村里的小学老师，教书育人几十年，村里不少人都是他的学生。退休后，他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只要天气好，几乎每天都来溪边坐坐。
“刘大爷，钓鱼呢？”林晚笑着打招呼。
“是晚丫头啊。”刘大爷转过头，笑着说，“今天天气好，来钓两条鱼，晚上给你大娘熬鱼汤喝。”
“钓着了吗？”林晚走到他身边，放下篮子，往水里看了看。
“还没呢，这鱼精着呢，半天不上钩。”刘大爷说，“你这是挖红薯了？长得真不错，胖乎乎的。”
“嗯，娘说想吃烤红薯了，我挖几个回去。”林晚说着，拿起一个红薯，蹲在溪边，用溪水冲洗起来。
溪水凉凉的，流过手指，很舒服。红薯上的泥土被溪水冲掉，露出红红的外皮，看着就喜人。
“这条溪啊，可有年头了。”刘大爷看着溪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林晚说，“我小时候，这条溪比现在宽多了，水也深，夏天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爱在这儿游泳、摸鱼，可热闹了。”
林晚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听着。她知道刘大爷肚子里有很多故事，都是关于青溪村，关于这条溪的。
“那时候，溪水可干净了，直接就能喝，比现在的井水还甜。”刘大爷继续说，“村里的人都靠这条溪生活，浇水、做饭、洗衣服，哪样都离不开它。你奶奶那时候，每天早上都来这里挑水，我还跟着帮忙过呢。”
林晚想象着刘大爷说的场景：一群孩子在溪里嬉闹，大人们在溪边洗衣服、挑水，欢声笑语顺着溪水漂向远方。那时候的青溪村，一定比现在更热闹吧。
“后来啊，上游建了个小水库，用来灌溉，溪水就慢慢变窄了，水也浅了。”刘大爷叹了口气，“不过还好，水还是这么清，鱼也还有，没被糟蹋了。”
林晚洗完红薯，把它们放进篮子里，坐在刘大爷旁边的石头上。“大爷，您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我想听。”
“好啊，反正也没事。”刘大爷笑了笑，开始给林晚讲起了过去的故事。
他讲以前村里没有电，晚上只能点煤油灯，孩子们就在灯下看书、写字；讲以前没有化肥农药，种地全靠农家肥，庄稼长得慢，但味道特别香；讲以前村里有个老木匠，手艺特别好，谁家要盖房子、做家具，都找他，他做的桌椅板凳，结实得能传几代人；讲以前村里的红白喜事，全村人都帮忙，热热闹闹的，像一家人一样。
林晚听得入了迷，仿佛跟着刘大爷的讲述，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那些她从未经历过的日子，虽然艰苦，却充满了人情味，让她心生向往。
“你爹小时候，也爱来这条溪里摸鱼。”刘大爷忽然说，“那时候他才十来岁，水性好得很，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摸上一条大草鱼。有一次，他摸了条两斤多的鱼，高高兴兴地提回家，你奶奶高兴坏了，给你们兄妹几个做了一大锅鱼汤，香得半个村子都能闻到。”
提到爹，林晚的眼眶有点湿。爹走了两年了，但他的样子，他的笑声，仿佛还在眼前。
“你爹是个好孩子，勤快、孝顺，就是命苦了点。”刘大爷拍了拍林晚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娘俩现在过得挺好，他在天上看着，也能放心了。”
“嗯。”林晚点点头，擦掉眼角的泪水，笑了笑。
太阳渐渐西斜，把溪水染成了一片金色。刘大爷的鱼竿动了一下，他连忙提起，一条巴掌大的小鱼被钓了上来，在鱼钩上挣扎着。
“嘿，上钩了！”刘大爷高兴地说，“够给你大娘熬碗鱼汤了。”
他把小鱼放进旁边的水桶里，收拾好鱼竿，对林晚说：“天黑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娘担心。”
“好，大爷再见。”林晚说。
刘大爷提着水桶，慢悠悠地往村里走，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溪水，心里感慨万千。
这条溪，就像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了青溪村的变迁，见证了一代又一代青溪村人的悲欢离合。它流淌着，不慌不忙，把过去的故事带到远方，也把未来的希望悄悄孕育。
林晚提着装满红薯的篮子，往家走。夕阳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她想起刘大爷讲的故事，想起爹小时候摸鱼的样子，想起娘做的烤红薯的香味，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回到家，娘正在院子里翻晒玉米。看到她回来，笑着说：“回来了？红薯洗好了？我这就生火，给你烤红薯吃。”
“嗯。”林晚把红薯递给娘，“娘，我今天听刘大爷讲了好多以前的事，可有意思了。”
“你刘大爷啊，肚子里全是故事。”娘笑着说，“快进屋歇着吧，烤红薯得等会儿。”
林晚没进屋，坐在院子里，帮着娘翻玉米。玉米金灿灿的，在夕阳下闪着光。
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地方也有自己的故事。青溪村的故事，就藏在这条溪里，藏在这田野里，藏在这老屋的一砖一瓦里，也藏在村里每个人的心里。
而她的故事，就在这青溪村的时光里，慢慢书写着。没有波澜壮阔，没有惊天动地，只有平淡的日常，和日常里的小确幸。
就像这条溪水，虽然缓慢，却从未停歇，一直向前流淌着，奔向远方，也奔向未来。
晚饭的时候，娘端上了烤红薯。红薯烤得焦焦的，外皮有点糊，剥开皮，里面的瓤软软的，甜甜的，还冒着热气。林晚拿起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暖到了心里。
“好吃吗？”娘问。
“好吃，比城里卖的好吃多了。”林晚笑着说。
娘也拿起一个，慢慢地吃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开始在天上眨眼睛。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溪水潺潺的流淌声。
林晚觉得，这样的夜晚，真好。有暖暖的烤红薯，有娘在身边，有青溪村的故事相伴，简单而幸福。
她知道，明天醒来，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溪水还会照常流淌，她的日子，也会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过下去。
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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