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夜风裹挟着坟茔的土腥腐朽气,刀子般刮过张亮裸露的后背。他蜷缩在半塌墓碑的阴影里,如受伤的野兽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后背撕裂的伤口和火烧火燎的肺部。贫民窟窝棚里短暂的喘息被孙三彻底搅碎。土地庙是龙潭,施家巷是断头台,这阴冷的乱葬岗反倒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庇护。
“活下去……”张亮死咬下唇,尝到了血腥味。这三个字如同刻入骨髓的嘶吼。怎么活?蜀山世界正道气运如虹,魔道注定倾覆,他这“粉牡丹”蝼蚁不如,凭什么挣扎?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盘点这具身体背负的“死债”:
武功差到可怜: 原主那点轻功,是棍棒唾骂下逼出的逃命本能。翻翻矮墙钻钻狗洞还行,高墙无力。遇上护院、打手、混混,只有挨揍的份。飞剑法宝神功秘籍?梦里都不敢想。武力是这世界的硬通货,他穷得连防身都难。
名声臭不可闻: “粉牡丹”张亮!采花贼!人妖!魔道渣滓!这些标签如同跗骨之蛆,浸透了成都城。正道见之必杀,魔道喽啰、龟公、无赖提起他也满是鄙夷。顶着这张名片,走到哪都是活靶子。信任?简直是天方夜谭。
靠山是催命符: 依附的“师父”,是魔道外围心狠手辣的老魔头。大师兄更是视他为玩物和出气筒。他们本身就是催命符!师父交代的“查探周淳行踪”任务,如同悬顶的铡刀。完不成是死,完成了引来周淳,他必是挡剑的替死鬼!大师兄的暴怒,更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必死之局: 这是最绝望的枷锁。记忆碎片中那断腿的剑光、鬼头刀的寒气,清晰得如同亲历。施家巷是他命中的刑场,周淳是索命的无常。挣扎似乎都是徒劳,“剧情线”仿佛锁定了他,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宿命感。
夜色如墨,寒意侵骨。张亮裹紧破烂的衣衫,蜷缩在墓碑的阴影里。极度的疲惫和压力将他拖入昏沉的浅眠。然而睡眠并非解脱,而是坠入更冰冷刺骨的梦魇深渊。
梦境一:乡野孤魂
逃出成都,如丧家之犬。在深山偏僻小村外搭了个窝棚。扮作哑巴流民打短工,只为求一口残羹冷炙,活得比狗还卑微。涂着泥巴穿着破衣,竭力抹去“粉牡丹”的痕迹。
日子似乎平静下来。山风溪水,他甚至幻想能如此苟活一世。某个黄昏在溪边汲水。夕阳将溪水染得血红。一道璀璨剑光如同天外流星,骤然撕裂了这份宁静!
他甚至没看清来人,只瞥见素白的衣袂。剑光太快!太冷!带着斩妖除魔的浩然正气与决绝!
“妖孽!藏头露尾也掩不住一身污秽魔气!当诛!”
冰冷的审判声落下。他甚至来不及辩一句“我不是”,颈间便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剧痛!视野天旋地转,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栽入血红的溪水……最后的意识里,是峨眉年轻剑侠俯瞰蝼蚁般的漠然眼神。
梦境二:叩首峨眉
恐惧压倒一切。他赌一把大的——投奔正道!洗净身体换上素衣,跪在峨眉山下道观外,声泪俱下控诉魔道残忍,祈求庇护,发誓洗心革面。
起初似乎有了点希望。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道收留他做杂役。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拼命干活,模仿道童的举止。清苦中带着虚假的安全感。
某日,观中来客,其中竟有一位曾见过“粉牡丹”画像的成都捕快!
“咦?这小厮看着眼熟?”捕快疑惑的目光扫过正在扫地的张亮。
张亮的心沉入谷底!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老道掐指一算,慈和的面容褪去,化作冰冷的审视:“是你!‘粉牡丹’张亮!采花淫贼恶贯满盈!竟敢玷污清净之地!”
“道长!我……”张亮噗通跪倒,涕泪横流地辩解。
“除恶务尽!魔道妖人死性难改!饶你不得!”老道怒喝。拂尘未动,一道无形剑气却从指尖迸发!
噗嗤!
剑气穿胸而过!张亮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炸开的血洞。道童冷漠的眼神,老道凛然的正气,捕快鄙夷的嘴脸……是他意识消散前最后的画面。
梦境三:毒窟蛆虫
他逃回土地庙。带着伤卑微地跪在大师兄和师父面前,痛哭流涕编造谎言:被官差追捕九死一生逃回;施家巷风声紧暂时难踩点;愿做牛做马赎罪……
大师兄狞笑着,巴掌和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打得他口吐鲜血。师父冷眼旁观,挥了挥手:“废物还有点用。打一顿扔‘百毒窟’处理‘材料’。弄坏了或毒死了,就当花肥!”
“百毒窟”,魔道炼毒制蛊的阴森地穴。空气里是刺鼻的腥甜、腐烂、硫磺、草药和秽物混合的毒瘴。昏暗油灯下,扭曲蠕动的斑斓毒虫在瓦罐石槽里爬行撕咬。角落堆满恶臭的腐烂草药、动物内脏骨骼、甚至干瘪的人体残肢。
张亮被扔进去成了最低等杂役。瘦弱的身体在鞭子驱赶下颤抖着处理毛骨悚然的“材料”:用生锈的剪子剪开毒虫毒囊,腥臭粘液溅到手上立刻红肿溃烂;徒手分拣在腐烂草药里蠕动的蛆虫,恶心的触感和气味让他吐到昏厥;搬运剧毒粉末去石臼,不慎吸入粉尘便咳得撕心裂肺眼前发黑。
监工是师父手下枯瘦如柴的老头,眼神阴冷如毒蛇,皮鞭上淬着毒。鞭痕叠着鞭痕,纵横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混着毒汁溃烂,痛痒钻心,日夜折磨。每日吃着馊饭是短暂的喘息,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致命毒素。他如同蛆虫活在黑暗、剧毒和永恒的恐惧中挣扎。身边不断有人倒下:被毒虫噬咬而死、吸入剧毒粉末暴毙、被折磨发疯撞墙而死。他靠着那点轻功底子勉强躲避致命的毒物和虐打,如同阴沟老鼠般苟延残喘。
噩梦没有尽头。某日清理蛛网密布的角落,他不慎碰翻一个不起眼的黑陶罐。罐子碎裂的瞬间,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甜腥气爆发!无数细如牛毛的漆黑毒蚊如同喷涌的烟雾,瞬间将他笼罩!
“呃啊——!” 钻心刺骨的剧痛从全身传来!他亡魂皆冒,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轻功催到极致,在湿滑的地面上亡命翻滚扑打!毒蚊群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他感到毒素正随着血液蔓延,带来麻痹和奇寒入骨的冰冷!
侥幸滚到一个燃着毒草的火盆旁,浓烟驱散了部分毒蚊。他瘫软在冰冷恶臭的地面上,浑身密布红肿发黑的小点,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口吐白沫,视线模糊。枯瘦监工冷冷瞥了一眼,如同看一堆腐肉。
“废物!这点毒都扛不住?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淬毒的鞭子带着风声,再次抽在他肿胀溃烂的皮肤上。
他躺在冰冷粘腻的地上,仰望永无阳光的漆黑洞顶。没有断腿砍头,但在这暗无天日的毒瘴魔窟深处,如同蛆虫般活着,在无尽毒素侵蚀、身体溃烂和恐惧中,一点点耗尽生命。没有尽头,没有希望,只有比死亡更漫长痛苦的腐烂凋零。
“呃啊——!”
张亮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破衣,紧贴冰冷的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三个结局的惨状——身首分离于溪畔、穿胸毙命于道观、毒蚊噬体抽搐于毒窟——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意识! 尤其是毒窟那缓慢腐烂、被毒物蚕食的绝望感,让他浑身发冷,仿佛那甜腥的毒气还萦绕在鼻端。
乡野隐居?那是自掘坟墓!峨眉叩首?那是送货上门!毒窟挣扎?那是慢性凌迟!
“三条路……三条死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身体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抱紧双臂,却无法抵御那死亡的寒意。
在这绝境的深渊,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浮上心头:
荧光亵裤! 怀里粗瓷瓶那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这是他唯一的“武器”!荒诞可笑,风险巨大,但它代表了一种可能——搅局的可能!这不是生路,但或许能在周淳那必杀的剑光落下前,制造一个微小的变数!让大师兄吸引火力,让周淳瞬间愕然或心生厌恶(砍一个屁股发光的“妖人”是否太掉份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比坐以待毙强!
卸妆与轻功! 脸上残余的脂粉已经洗净,扎眼的红绿女装早已丢弃。此刻衣衫褴褛,后背撕裂,脸上带伤,但已不再是移动的“粉牡丹”招牌!这给了他融入阴影、伪装成流民的可能。那点轻功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在这凡人城池的街巷中,是他逃命的唯一依仗!必须练到成为本能!
信息差! 他是穿越者!拥有原主“粉牡丹”的全部记忆碎片,熟悉成都的阴暗角落、魔道的规矩人物,更重要的是,他“预见”了施家巷的死局和周淳的威胁!这份对“剧情”的预知,是原主绝不可能有的!能否利用这唯一的优势?在死亡的夹缝中觅得一线生机?
“变数…伪装…预知…”张亮喃喃自语,混乱的思绪激烈翻腾。三条死路就在眼前,绝望如同沉重的枷锁。但怀中那诡异的荧光瓶,脸上清爽的触感,身体里那点逃命的本能,却像三簇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
他不能选择任何一条已知的死路!必须在绝境中用尽一切荒诞卑微的手段,去搏那未知的、渺茫的生机!
“施家巷…周淳…”张亮眼中血丝密布,眼神里不止有恐惧,更多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 “老子不去踩点抓人…但老子得知道,那把刀…何时落下!落在何处!”
他需要一个窗口,一个观察点。要能看到施家巷入口,还要不易被发现。
原主混乱的记忆碎片翻涌着。城隍庙后街?太高太远。瑞福记对面的茶楼?太显眼,且没钱。一个模糊的地点浮现——施家巷斜对面隔两条窄巷,有一家棺材铺后院。那里堆满了待修的薄皮棺材和废弃的纸扎人。后院墙很高,墙外有棵歪脖子老槐树。爬到树上,透过枝叶缝隙,或许能瞥见施家巷口?而且棺材铺阴气重,人迹罕至。
“就是那里!”张亮猛地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必须去!不是为了踩点抓人,是为了“踩点”自己的死亡!确认周淳出现的时机和方式!只有这样,那荒诞的“荧光亵裤”计划才有一丝操作的空间!
他挣扎着起身,后背的伤口被牵动,传来阵阵刺痛。深吸了一口坟土夜露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惨淡的月光确认方向,他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朝着成都城、朝着象征死亡的施家巷、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起点的地方,悄然潜行。
每一步都如履刀尖,却别无选择。蜀山黑暗的苍穹下,一个洗去铅华、背负必死命运的小卒子,用尽所有的狡黠和卑微的本能,试图撬开命运铁幕上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如一道贴地疾行的灰影,掠过荒草坟包,钻入通往城郊结合部的废弃引水渠。渠壁湿滑冰冷,散发着淤泥的腐臭。就在他即将钻出渠口,踏入棚户区边缘阴影的刹那——
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斜前方!低矮土房的屋顶上,有东西极其轻微地一动!
不是老鼠!不是夜枭!
是一个蜷缩着、几乎与瓦片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它…正朝着他潜行的方向,微微偏转了头颅!
一股比乱葬岗阴风更加刺骨、更加恶毒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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