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两世情殇,那凝聚不散的怨魂再度堕入轮回。这一世,她投生于烟花之地,取名苏婉,自幼被卖入京城教坊司,因容貌绝丽、琴棋书画俱佳,及笄后便成了名动京华的歌妓,人称“玉簌娘”。她虽身处风尘,却心比天高,暗自积蓄财物,将客人所赠金银珠宝悉数藏于一描金百宝箱中,只盼有朝一日能遇得良人,赎身从良,做一回堂堂正正的妻子。
她在迎来送往中阅人无数,渐对那般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脑满肠肥的富商巨贾心生厌倦。直至遇见太学生赵文才,此人出身官宦之家,相貌俊雅,言辞风雅,虽囊中羞涩,却对她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痴情与尊重,信誓旦旦,非卿不娶。苏婉久经风霜的心,竟被他这番“真诚”打动,误以为真遇上了可托付终身的谦谦君子。
她自掏积蓄,秘密赎得自由身,满怀憧憬地随赵文才离京,欲返其家乡结为连理。一路上,赵文才对她体贴入微,海誓山盟不绝于耳。苏婉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将那视为性命般重要的百宝箱也示于赵文才,坦言此中珍宝足供二人此生衣食无忧。赵文才见状,更是惊喜万分,赌咒发誓必不负她。
船行至瓜州古渡,停泊歇息。邻舟有一盐商子弟钱禄,偶见苏婉美貌,惊为天人,又探得赵文才根底,知其乃惧父严威、携妓归乡内心正自忐忑不安。钱禄便设计邀赵文才过船饮酒,席间假意关切,实则步步攻心:先言其父官居要职,必不容烟花女子辱没门风,归去恐遭严惩,前程尽毁;再假惺惺表示愿以千金聘礼,求娶苏婉,解其困境,全其孝道。
赵文才本非意志坚定之辈,对苏婉的爱恋本就掺杂虚荣与情欲,加之对严父的恐惧深入骨髓,被钱禄一番巧言蛊惑,竟真动了心!他想着:“归去必遭父亲打死,人财两空。不若就此将她转让,既得千金,又可向父亲交代,岂不两全?”那一点良心和情意,在现实利害与自身安危前,顷刻瓦解。
他回到船中,面对满心欢喜、筹备日后生活的苏婉,吞吞吐吐,竟将钱禄之意和盘托出!苏婉初闻如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望着眼前这个昨日还与自己耳鬓厮磨、誓言铮铮的情郎,今日竟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要将她转卖他人!她强压滔天怒火与彻骨寒意,一字一句问道:“郎君……果真愿将妾身让与那钱禄?”
赵文才不敢看她眼睛,低头嗫嚅:“非是我愿……实在是……家父严苛,归去必无生理。钱兄愿出千金,也是……也是看重于你。你跟了他,也好过跟我回去受罪……”
“千金?”苏婉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悲凉,带着无尽的嘲讽,“郎君可知妾身价值几何?”她猛地起身,命丫鬟抬出那只沉重的描金百宝箱,置于船头。
此时,江上晨曦微露,波光粼粼,邻舟的钱禄、赵文才及闻声出来的船客皆注目看来。只见苏婉,这位绝色女子,立于船头,风姿依旧,眼神却冷得如同冰封千年的寒潭。她一一打开百宝箱的各层抽屉——
第一层,翠羽明珰,瑶簪宝珥,价值数百金;
第二层,玉箫金管,古玉紫金玩器,价值数千金;
第三层,夜明珠、猫儿眼、祖母绿等稀世珍宝,光彩夺目,无法估量!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呼吸为之窒息!钱禄眼中贪光大盛,赵文才更是惊得面如土色,悔恨交加,他万没想到这百宝箱中竟是如此巨富!
苏婉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她指着这些珍宝,对着赵文才,声音平静却字字泣血:“我苏婉风尘数年,私蓄尽在于此,本欲润色郎君行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终身有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惑于浮议,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众人共证,此箱诸宝,皆投于江,以明妾志!”
说罢,她毫不犹豫,将箱中珍宝,连同那承载了她所有希望与深情的百宝箱,尽数抛入滔滔江水之中!珍珠沉底,美玉碎波,金光闪烁间迅速被浊流吞没。
“可惜!可惜!”岸上、舟上一片惊呼惋惜之声。赵文才又惊又悔,跪地大哭,抱住苏婉腿脚哀求原谅。钱禄也讪讪无语。
苏婉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她立于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污浊的天地和负心之人,仰天悲啸:“赵文才,赵文才!我死之后,阴司告状,你之薄幸,鬼神共殛!”言毕,纵身一跃,投入那冰冷刺骨的江心之中,香消玉殒。
江面泛起涟漪,很快恢复平静。唯有那沉入江底的百宝箱,以及苏婉那比江水更寒的怨念,无声地蔓延开来。三世为人,三世皆被至信至爱之人背叛、出卖、抛弃,这股积累了三世的滔天怨气,终于冲破了轮回的束缚,引动了幽冥深处的注意……
幻境如潮水般退去,那沉江的冰冷与绝望却仿佛仍浸透骨髓。阿张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立于汉阙废墟之上,周身煞气本能地鼓荡,将试图靠近的几缕游魂震得粉碎。乔乔依旧站在那断碑之上,只是脸上再无半分妖媚,唯余一片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哀恸与怨毒,那双美眸深处,倒映着三世沉沦的苦痛。
“现在……你明白了吗?”乔乔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表演,而是源自魂灵深处的疲惫与冰冷,“三世轮回,皆被所信所爱之人负尽、卖尽、弃尽!这世间情爱,不过是最虚伪的谎言;这人间正道,又何曾给过我一条活路!”
她周身鬼气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翻腾不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刻骨的恨意:“我恨!恨赵大郎的卑劣贪婪!恨钱员外、吴公子的仗势欺人!恨赵文才的薄情寡义!恨钱禄的乘人之危!更恨这世道——为何总是女子承受这般苦楚?为何真心总被践踏,良善不得善终?!”
剧烈的情绪爆发后,是死一般的沉寂与虚无。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阿张,眼神复杂难辨。
“是圣主……在那幽冥河边拾取了我残破的魂灵,以无上鬼力为我重聚形体,授我鬼道秘法,我才得以存世。”她的语气变得复杂,既有感激,又有深深的恐惧与不甘,“我敬他,也怕他。侍奉他,非我本愿,实乃无奈之举。看似尊荣的圣女之位,不过是他掌控之下的一具精美傀儡罢了。”
她望向阿张,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真实的渴望与脆弱:“我内心深处,何尝不渴望真正的‘生’?渴望阳光下的温暖,渴望真实的心跳与触感,而非这永恒冰冷的鬼躯!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你身负如此磅礴气血与至阳本源,乃是天下鬼修的克星,却也是我等梦寐以求的……涅盘之机。”
她上前一步,语气愈发急切而真诚,半真半假,难以分辨:“若……若你得我真心的鬼元阴萃,我借你至阳气血调和,或能真正摆脱鬼籍束缚,逆转阴阳,重塑生机!届时,你我联手,未必不能摆脱圣主控制,共觅一条真正的长生之路,而非在这阴森鬼域中称王称霸!”
这番说辞,凄美动人,将一个身世悲惨、渴望解脱、寻求依靠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更抛出了摆脱控制、逆转阴阳的诱人前景。
然而,阿张心志如铁,灵台清明。他能感受到乔乔话语中或许有那么一丝真实的情緖,但更多的,是精心编织的陷阱与算计。她那看似渴望新生的眼神深处,隐藏的依旧是对他生命本源的极致贪婪。
“你的故事,与我何干?”阿张的声音冰冷依旧,打破了乔乔营造出的凄美氛围,“你的道,是吞生噬魂,化阳为阴。我的道,是勇猛精进,掌控自身。道既相反,便是死敌。”
他缓缓抬起手,煞气开始凝聚:“想要我的气血本源?尽可来取。看你这红粉骷髅,有无这般牙口!”
乔乔脸上的哀婉凄楚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撕破伪装后的冰冷怨毒与羞恼。
“不识抬举!”她尖啸一声,周身鬼气轰然爆发,再无半分柔媚之态,“那便炼了你这一身精血,助我神功大成!”
魅惑无用,唯有强取!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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