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寒夜中的微光,虽能指引方向,却无法驱散现实的严寒。阿幼朵背着阿张,在那位胥吏嫌恶的驱赶下,踉跄地拐上了那条荒僻的“野狗道”。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被野狗、流民和更不堪的行人踩踏出来的一条泥泞污秽的痕迹,蜿蜒曲折地沿着京城巨大的外墙根延伸,远离了主要的城门和官道。
越是靠近那巍峨的城墙,她越是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城墙高耸如山,投下巨大的阴影,墙头上巡逻兵丁的身影清晰可见,盔甲和兵器在灰暗天空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主要城门方向传来的盘查呵斥声隐约可闻,更衬托出这条偏僻小路的死寂和绝望。
从这里通过的,大多是像她一样被主要通道拒绝、或自知无法通过正规盘查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焦虑,低着头,行色匆匆。
阿幼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即便是在这“野狗道”上,也绝非畅通无阻。果然,前行不到二里地,在一个狭窄的拐角处,一个简陋的栅栏和几个歪戴着帽子、缩着脖子跺脚取暖的守卒挡住了去路。
“停下!干什么的?”一个守卒懒洋洋地伸出手中的长矛,拦住了去路,目光扫过阿幼朵和她背上的“包袱”,眉头立刻皱起,“背的什么?打开看看!”
阿幼朵浑身一僵,恐惧再次攫住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守卒,经验老道些,眯着眼打量了几眼,嗤笑一声:“又是从山东那边逃过来的倒霉鬼吧?哼,背个死人还想进京?晦气!”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守卒都嫌恶地退后了一步。
阿幼朵听到“死人”二字,心脏猛地一缩,噗通一声跪下,眼泪混合着污垢流下,用生硬的官话磕磕巴巴地哀求:“兵…兵爷…行行好…是…是俺爹…病死了…俺…俺要背他回家…”
“滚蛋滚蛋!死人不准进城!这是规矩!谁知道是不是瘟死的?赶紧滚!”老卒不耐烦地挥手。
“兵爷…求求您…俺就这一个爹…”阿幼朵只知道磕头,哭声凄厉绝望。
另一个年轻守卒低声道:“头儿,你看她也怪可怜的,这冰天雪地的……”
“可怜?这世道谁不可怜?放了他们,万一惹出麻烦,你担着?”老卒瞪眼道。
就在这时,后面又来了几个想要通过的人,开始不耐烦地催促。场面一时混乱。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阿幼朵背上的“尸体”,那被破麻片紧紧包裹、一直毫无声息的阿张,忽然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很小,但在阿幼朵瘦弱的背上,却感觉异常清晰!
同时,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幽冥地府传来的、破碎模糊的气音,断断续续地飘出:“…怀…里…钱…拿…”
这声音微弱到几乎被风声掩盖,但近在咫尺的阿幼朵和那几个守卒,却都隐约听到了!尤其是那声音的来源,是一具他们认定的“尸体”!
“诈尸了?!”
“妈呀!什么动静?!”
几个守卒吓得猛地向后跳开,脸色唰地白了,连那老卒也惊疑不定地握紧了长矛,如临大敌地盯着阿张!
阿幼朵也惊呆了,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恐惧交织!张叔…张叔还能说话?!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阿幼朵猛地想起张叔平日里最贴身的地方!她颤抖着手,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探入阿张胸前那件破烂棉袄最里层、紧贴心口的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里——那是张叔自己缝制的,用来存放最紧要之物,他曾玩笑说除非他死了,否则谁也找不到摸不走——之前逃荒,阿幼朵悲痛欲绝,又恪守对长辈的尊重,从未想过也不敢去翻动他最贴身的隐秘之处!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几块冰冷、坚硬、小小的东西!
她猛地掏出来——竟然是三块小小的、虽然沾了血污却依旧能看出成色的碎银子!以及十几枚铜钱!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守卒们看着那突然“开口”又没了动静的“尸体”,又看着小女孩手里突然掏出的银子,脸上的惊恐渐渐被惊疑和贪婪取代。
那老卒最先反应过来,他强压下心中的骇异,干咳一声,眼珠转了转。看来不是全死的,还有点一口气,但这副鬼样子,跟死了也没区别。而这银子…倒是实实在在的。
他一把夺过阿幼朵手中的银钱,掂量了一下,迅速将一块最小的碎银子和几枚铜钱揣入自己怀里,然后将剩下的塞回阿幼朵手中,恶声恶气地骂道:“妈的!原来是还没断气透的痨病鬼!真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他胡乱在本子上画了几笔,撕下一张纸条扔过去:“滚滚滚!拿上这催命符赶紧滚!找个郎中给他瞧瞧,死远点!别死在城里冲撞了贵人!”
他此刻只想赶紧打发走这诡异又不祥的一对,既得了好处,又避免了真的触碰“尸体”或是惹上“活尸”的麻烦。
阿幼朵如梦初醒,赶紧捡起纸条,抓起银子,背起再次彻底无声无息的阿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栅栏缝隙钻了过去。
心脏狂跳不止,背后是守卒们依旧带着惊惧和嫌恶的目光。她成功了!靠着张叔最后一丝神奇的回光返照和这意想不到的银钱,她混进来了!
她不敢停留,沿着墙根下肮脏破败的小路拼命往城里钻。京城!她终于进入了这座巨城!
然而眼前的外城边缘区域,低矮破旧,污水横流,行人面色麻木。巨大的希望之后,是更深的茫然:她该去哪里?
疲惫饥饿再次袭来。她找到一个避风墙角,小心放下阿张,瘫坐在地。她看着手中那几块还带着张叔体温和血污的碎银,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是张叔用最后一点生机换来的机会!
必须尽快找到安身之处,找到大夫!她攥紧了银子。
休息片刻,她重新背起阿张,开始怯生生地向路人打听郎中。大多数人躲开她,少数人冷漠摇头。
天色渐暗,寒风愈烈。就在她几乎绝望时,看到了一条稍宽街道尽头,挑着一面破旧的“宿”字幌子——悦来栈。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阿幼朵用尽最后力气,背着阿张,踉跄地走向那点微光。
她不知,踏入客栈并非终点。而她这只带着“活尸”和银钱闯入京城的异乡小兽,已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目光,盯上了。那几块碎银,或许能暂缓危机,却也可能引来更大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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