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年四月末,离了那荒山战场,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连番恶战,强敌环伺,尤其是那隐藏在暗处的毒手,让每个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玄阴教、红发老祖,这些名号如同沉重的枷锁,预示着前路必将更加艰险。
阿张默然前行,体内那初步平衡的力量在经历战斗后似乎更加圆转了些许,但那种深藏于血脉深处的躁动与隐约的撕裂感并未完全平息。他深知,一味躲避或硬闯并非良策,他需要另一种环境来进一步调和这股力量,或是找到更深层次的答案。
而那个答案的线索,似乎始终指向一个地方——蜀中。最初那源自“紫府峨眉”的警兆在此地最为清晰,那冥冥中的牵引也最为强烈。或许,重返那片云雾缭绕、传说无数的土地,能揭开更多迷雾。
“我们去蜀中。”他停下脚步,做出了决定。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众人并无异议。蜀地本就是墨恒的家乡,孙八爷的根基也在那边,铁牛和阿娜则唯阿张马首是瞻。
数日后,剑光再次掠过崇山峻岭,前方盆地开阔,沃野千里,熟悉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成都府那高大雄伟的城墙轮廓已然在望。
然而,与上次途经时的紧张匆忙不同,此次临近这座西南巨城,众人心境各异。
墨恒望着故乡方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思念与一丝近乡情怯。他转向阿张,拱手道:“张兄,既已重返蜀地,我想先行回家中探望老母,一别经秋,实在牵挂。待我安顿好家中事宜,便立刻前来与诸位会合。元江之事,墨某绝不缺席!”
孙八爷也搓着手,嘿嘿笑道:“张爷,那个…我那不成器的小铺子,也得回去瞅瞅,看看账本,教训教训伙计…您看…”
阿张理解地点点头:“理应如此。各自处理俗务,保持联络。元江之约,勿忘。”他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羁绊,强聚在一起反而不美。
铁牛和阿娜则沉默地站在阿张身后,表明态度。他们无家可归,或者说,阿张所在之处,便是他们的方向。
于是在成都城外,众人暂别。墨恒归心似箭,化作一道青白剑光掠向城西。孙八爷也驾驭着他那晃晃悠悠的五铣剑,忙不迭地往城里自己的小窝飞去。
转眼间,便只剩阿张、铁牛、阿娜三人。
再入这天府之国,感受又与边陲小镇不同。湿润的空气里带着锦江的水汽和芙蓉的花香,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鳞次栉比,软语喧闹,茶香酒气弥漫,一派繁华安逸景象,与西北的苍茫粗犷、苗疆的诡谲神秘形成鲜明对比。
铁牛瞪大了眼睛,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吃食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显得有些无所适从。阿娜则下意识地靠近了阿张一步,青葱般的手指微微蜷缩,碧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喧嚣的环境。这软红十丈、人间烟火,对他们而言,反而比面对凶恶魔头更让人觉得陌生和难以融入。
阿张并未急于进入那繁华的成都府。那紫府的警兆虽指向蜀中,却并非在这凡俗气息最重的府城之内。他仿佛遵循着某种冥冥中的直觉,带着两人沿江而行,逆着锦江、岷江,向着上游水汽更重、山势更险峻的方向而去。
一路行来,越是远离都市,山水越是清奇。这一日,他们行至一段险峻的青衣江流域。但见两岸峭壁如削,江流湍急,奔腾咆哮着冲出峡谷,激起千堆雪浪。江面上雾气氤氲,经年不散,将远山近树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平添了几分神秘与险恶。
正行走间,忽闻风中传来阵阵悲戚的哭泣声与蛮横的呵斥声,打破了山水间的空寂。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临江的一处崖壁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寥寥十几户人家。此刻,村口聚集了不少乡民,男女老少皆有,大多面带悲戚之色。人群中央,是一座刚刚垒起的新坟,黄土犹新。
坟前,跪着一个身穿粗麻孝服的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江风就能吹倒。她低着头,肩膀因为极力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耸动着,一双紧紧攥着泥土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死死咬着已经渗出血丝的下唇,硬是不让自己那巨大的悲痛化作嚎啕宣泄出来,那分隐忍与倔强,令人心头发酸。
旁边,几个穿着绸衫、与这贫穷村落格格不入的男子正一脸不耐地站着。为首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三角眼,留着两撇鼠须,正用手中的马鞭不耐烦地敲打着掌心,呵斥道:“洛丫头,哭两声尽尽心就行了!人死不能复生,光哭有什么用?你爹娘在江里没了,那是他们命不好,闯那‘回魂涡’自找的!可他们生前欠我们王师尊的债,白纸黑字画着押,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如今人没了,拿你这破屋和那二亩滩涂地抵债,是天经地义!赶紧在这契书上画押,我们也好回去向师尊交差,没空在这穷山恶水陪你耗着!”
那被称作“洛丫头”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来。泪水洗过的脸庞苍白而清秀,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愤怒与不屈的火焰。她声音因哭泣而沙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锐利:
“那债是你们逼我爹画押的印子钱!利滚利,根本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我爹娘若不是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明知‘回魂涡’凶险,还要冒险去闯,想捞些值钱的‘水精’来抵债,最终……最终……”说到此处,她声音哽咽,强忍着才没让眼泪再次决堤。
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那管家,一字一句道:“地契房契,你们休想!那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守着这段河道!我就是把命赔给你们,也绝不让你们王家占了去,断了我们洛家守江人的根!”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在这江风呼啸、水声轰鸣的崖壁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落入了刚刚走近的阿张三人耳里。
阿张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倔强得如同石缝中孤草般的少女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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