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黎颂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找到了夜班工作。他说要真正扎进红尘里,每天凌晨整理货架时观察形形色色的夜归人。而明元依旧终日瘫在陈师傅工作室的藤椅上,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仿佛那日杜晨家的真相抽走了他全部的筋骨。
陈师傅并不催促,只是每日照常配药制香。此刻他正将晒干的艾草细细研磨,混合各种中药装入素布香囊。药香弥漫在午后的工作室里,平和而沉静。
陈哥,明元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这世上有这么多意难平,这么多无处可说的冤屈,这么多...该死却还活着的人。你看了这么多年,是怎么看的?
陈师傅研磨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斑白的鬓角镀上一层金边。
意难平...他轻声重复,像是品味着这个词的重量,正因为有不平,才需要有人平心静气。正因为有冤屈,才需要有人保持清醒。
他放下药杵,目光深远:你看那江河水,遇到巨石阻拦,是咆哮冲撞好,还是绕行积蓄力量好?冲撞可能粉身碎骨,绕行却终将汇入大海。修行修的,就是这份在乱流中仍能看清前路的定力。
明元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电显示是。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不安,但最终还是缓缓地伸出手去,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房间:“明元啊!求求你快救救杜晨吧!他……他现在已经快要发疯啦!”
女人的哭声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仿佛她正经历着一场巨大的灾难。紧接着,她继续哭诉道:“从那一天开始到现在,每一个夜晚对杜晨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总是被噩梦所困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好多人打我’、‘他们要掐死我’之类的胡话!而白天的时候,他更是变得神经兮兮的,老是声称墙角里藏着人影,还能听到妞妞在哭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这里,明元原本紧握手机的手指关节突然猛地收紧,以至于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然而,与他紧张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那么,然后呢?”
杜晨的妻子看着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整日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的杜晨,面对这样的状况,她真的束手无策啊!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恳求地说道:“明元,明元道长,求求您了,请救救他吧!您可是一名道士呀,可以施展法术帮助他驱除邪气……你们俩可是一起长大的……”
明元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阵冷笑:“驱邪?哼,他心中的恶鬼,又岂是能够轻易驱散得了的呢?”话音未落,便猛地挂断电话,并随手把手机丢到一旁的桌子上,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上下起伏着。
陈师傅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情绪失控的人,缓声问道:“方才你曾询问过关于‘意难平’应当作何感想。那么此时此刻,难道说你希望看到他就此死去不成?”
明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我不知道。
死,太容易了。陈师傅重新拿起药杵,不紧不慢地继续研磨,一死百了,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活着承受良心的拷打,日复一日地被自己的罪孽折磨,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药香愈发浓郁,陈师傅的声音平静无波: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有时最快的报应是死亡,但最公正的报应,是让作恶者清醒地活着,一点一点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明元怔怔地听着,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
那...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必做。陈师傅将配好的香囊系好,天道自有安排。杜晨现在经历的,正是他该受的。若他真能在这场煎熬中醒悟,才是真正的救赎;若不能,这无尽的折磨就是他的归宿。
这时,黎颂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份便当。感受到屋内凝重的气氛,他挑了挑眉。
明元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是啊...死太便宜他了。活着赎罪,才是他该走的路。
夕阳的余晖洒进工作室,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城市在窗外继续运转,而在这间老旧的工作室里,关于罪与罚、生与死的领悟,正悄然沉淀。
陈师傅将一枚安神香囊递给明元:挂在床头,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该走的路,还要继续走。
明元接过香囊,终于从藤椅上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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