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下了场急雨。
雨是半夜来的,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像是天公在发脾气。陈师傅起身查看,见正殿西北角果然又漏了。他不动声色地搬来陶盆接水,水滴落进盆里,叮叮咚咚,竟有几分韵律。
王道长也醒了,披衣出来,看着那水线:“今年漏得比往年凶。”
“瓦老了。”陈师傅说。
两人就着廊下的灯笼光,一个接水,一个找还有没有别的漏处。动作从容,仿佛这不是屋漏,而是日常功课的一部分。
雨下到后半夜才停。清晨的山间起了雾,白茫茫一片,小破庙如在云中。
山下,县城边缘的出租屋里,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正在擦拭法器。他姓胡,单名一个勇字,是牛马力最后一个还在外的徒弟。
胡勇擦着一面铜镜,镜面映出他阴沉的脸。他想起半年前那件事——李秀芹,那个开补课班的女人,八字奇好,福运绵长。师父牛马力看上了她的精气运势,让他去“探马”,布了个局,想慢慢吸过来。
结果陈师傅出现了。
把他和师父精心布置三个月的局,破了。
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胡勇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他没敢声张,回去告诉师父。牛马力盯着那张黄纸看了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这人不能硬碰。”
后来师父还是碰了,然后进去了。
胡勇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小破庙的航拍画面。镜头摇晃,破败的殿宇,斑驳的围墙,院里两个老道士——一个扫地,一个补衣。
他盯着陈师傅的背影,看了很久。
电脑旁放着份合同。甲方是那个房地产老板,出价十八万,要他在一个月内让小破庙“自然”地失去香火。牛马力接的活,现在转到了他手里。
胡勇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不光为钱。还为那面被破的局,为进去的师父,为死得不明不白的马老三。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多厉害!
雨停后的第二天,小破庙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讲究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她进院时,陈师傅正在扫落叶,王道长在廊下补一件旧道袍。
“请问……哪位是陈师傅?”女人声音有些抖。
陈师傅放下扫帚:“我是。”
女人“扑通”跪下了。
这一跪很突然,王道长停下针线,陈师傅也微微一顿。
“求师傅救我。”女人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我儿子……我儿子要死了。”
陈师傅没有立刻去扶,只是看着她:“慢慢说。”
女人叫周芸,城里的生意人。儿子十六岁,三个月前突然昏迷,医院查不出原因,只说生命体征在慢慢衰竭。她求神拜佛,找了不少“高人”,钱花了几十万,儿子却越来越瘦,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
“最后一个师傅说,”周芸哭着,“说我儿子是冲撞了阴神,要我做一场大法事,要九十九盏长明灯,要请三十六位法师念经七天……开口就要八十万。我……我实在拿不出了,房子都抵押了。”
王道长叹息:“你先起来。”
周芸没有动,只静静望着陈师傅:“我听人说,老楼区有位陈师傅能指点迷津。我去了您家,邻居说您或许有办法。我不求做法事,只想问一句——我儿子还有救吗?要是没有,我也好彻底死心。”
陈师傅沉默片刻,问:“那些师傅,可有人看过你儿子的八字?”
“看了,都说八字弱,易招邪祟。”
“可有人问过你儿子昏迷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周芸一愣:“这……没有。”
陈师傅点点头,这才伸手扶她:“起来吧。我随你下山看看。”
周芸不敢相信:“您……您愿意去?”
“只是看看。”陈师傅说。
陈师傅随周芸下山时,明元正好开车上来。见这阵仗,摇下车窗:“陈师傅,去哪?”
“城里一趟。”
明元看看周芸红肿的眼,又看看陈师傅平静的脸,推开车门:“我送你们。”
车上,周芸断断续续说了更多细节。儿子叫小睿,昏迷前一切正常,就是参加了学校组织的郊游,夜探城西的古城墙遗址。回来当晚就说头疼,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夜探?古城墙遗址?”明元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那地方晚上阴气重,你们也敢让孩子去?”
“学校说……说是勇气教育。”周芸抹泪,“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陈师傅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逝的山景。
到了周芸家,是城西一处高档小区。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香火味,客厅里供着佛龛、神像,墙上挂着符咒,茶几上还摆着没撤走的法坛用具,琳琅满目,像个宗教用品商店。
小睿躺在卧室里,瘦得脱了形,但胸口还有微弱起伏。
陈师傅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没有掐诀,没有念咒,只是静静看着。然后他伸手,轻轻按在小睿的额头上。
就那么按着,一动不动。
周芸屏住呼吸。
几分钟后,陈师傅收回手,问:“郊游回来,他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家?”
周芸努力回想:“好像……捡了块石头,说好看,放在书桌上了。”
“石头呢?”
“我不知道……应该还在他房间。”
陈师傅走到书桌前。桌上堆满了参考书,笔筒边果然有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深褐色,表面光滑,像被水冲刷了千万年。
他拿起石头,对着光看了看,又放回桌上。
“不是石头的事。”他说。
“那是……”
陈师傅看向周芸:“你去过古城墙遗址吗?”
“没有。”
“你丈夫呢?”
周芸脸色忽然白了:“他……他去过。小睿昏迷后,他不信这些,自己去了一趟,说要查清楚。回来后就一直低烧,但坚持说是感冒……”
“他在家吗?”
“在,在隔壁休息。”
陈师傅走到隔壁房间。周芸的丈夫躺在床上,闭着眼,脸色蜡黄,呼吸粗重。
陈师傅同样按了按他的额头,这次时间更短。
他收回手,对周芸说:“两个选择。”
周芸紧张地攥紧手。
“第一,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你自己做,但需要勇气。”陈师傅声音平静,“第二,我不管,你继续找别人做法事。”
“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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