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不知疲倦地奔流,冰冷的水汽弥漫在黑暗的空间里。王云鸿如同石雕般静坐,唯有膝上星陨剑的微光与他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万法归源经》缓慢而坚定地运转,灰色气流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打磨、分解着侵入体内的蚀魂血指之力。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丝异种法力的消融,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和神魂的震荡。
然而,王云鸿的剑心却在痛苦中愈发纯粹、凝练。他将这蚀魂血指之力视作磨刀石,以自身意志为锤,不断锻打着剑心与神魂。杀戮剑意不再外放暴烈,而是内敛深沉,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锋芒暗藏。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月,或许是数月。
王云鸿体内最后一丝阴冷血煞终于被归源剑元彻底磨灭、转化。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旋即又恢复深邃。
伤势并未痊愈,经脉的破损和金丹的裂痕需要漫长时间和大量资源来修复,但最致命的威胁已经解除。他的修为甚至因祸得福,在对抗、炼化元婴法力的过程中,对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微,隐隐触摸到了金丹中期的门槛。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带着一丝淡淡的腥甜,是残留的污秽被排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恢复了行动和一定的战力。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王云鸿神识谨慎地探出,沿着暗河向下游延伸。七煞真人可能还在附近搜寻,此地不宜久留。
他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幽灵般沿着暗河边缘向下游潜行。星陨剑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暗河蜿蜒曲折,深入山腹。行了约莫大半日,前方隐约传来轰隆水声,空气中水汽愈发浓郁,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王云鸿心中一凛,放缓脚步。转过一个弯,眼前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暗河在此汇入。湖泊中央,有一小片露出水面的礁石。而此刻,礁石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杀!
搏杀的双方,一方是三名人类修士,两男一女,看服饰似乎是某个小宗门或家族的子弟,修为最高者是那名紫府初期的青年,另外一男一女则是筑基后期。他们此刻狼狈不堪,身上带伤,正竭力抵挡着另一方的攻击。
而攻击者,赫然是两条身长超过五丈、通体覆盖着幽蓝色鳞片的妖蟒!这两条妖蟒气息凶悍,相当于紫府中期,口中不断喷吐着冰蓝色的寒气,将湖面冻结,延缓三人的移动速度,粗壮的蛇尾如同钢鞭般抽打,逼得三人险象环生。
“二阶上品‘寒水蟒’!”王云鸿立刻认出了这种妖兽。寒水蟒通常独居,此地出现两条,应是伴侣。它们守护的,是礁石缝隙中一株散发着莹莹蓝光、形似兰草的灵植——三阶灵药“冰心兰”,有静心凝神、辅助突破瓶颈之效。
那三名修士显然是为了采摘冰心兰,惊动了守护妖兽。
“李师兄,怎么办?阵法快撑不住了!”那名筑基后期的女修脸色苍白,操控着一面阵盘,释放出光罩抵挡寒气,但光罩已摇摇欲坠。
被称为李师兄的紫府青年咬牙道:“再撑一下!只要采到冰心兰,师尊的伤就有救了!”他挥舞着一柄火焰飞剑,剑光灼灼,却难以对皮糙肉厚的寒水蟒造成致命伤害,反而被蟒尾扫中几次,气血翻腾。
另一名筑基男修则不断抛出符箓,火球、冰锥砸在蟒身上,效果甚微。
眼看护罩即将破碎,两条寒水蟒眼中凶光更盛,同时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更加浓郁的冰蓝寒气在口中凝聚,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三名修士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金色的剑光,如同黑暗中乍现的惊鸿,无声无息地掠过湖面!
剑光的目标,并非两条妖蟒,而是它们身后那片被冻结的湖面!
“咔嚓——!”
凝实的冰面在那道锋锐无匹的剑气面前,如同豆腐般被切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湖水汹涌而出!
两条寒水蟒蓄势待发的攻击被打断,庞大的身躯因冰面突然破裂而失去平衡,险些栽入水中,发出惊怒的嘶鸣!
三名修士死里逃生,又惊又喜,目光瞬间投向剑光来处。
王云鸿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面色依旧苍白,但持剑而立的身形却如岳峙渊渟。他并未看向那三名修士,目光落在两条躁动不安的寒水蟒身上,淡淡开口:“孽畜,退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经过血火淬炼、斩杀过金丹乃至直面过元婴的凛然煞气与剑意威压!
那两条寒水蟒灵智已开,感受到眼前人类身上那若有若无却让它们灵魂战栗的气息,尤其是那柄灰金色长剑散发出的极致锋锐,竟让它们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它们互望一眼,发出几声不甘的嘶鸣,终究不敢挑衅,缓缓沉入湖水深处,消失不见。
三名修士目瞪口呆。他们拼死拼活都奈何不了的二阶上品妖兽,竟然被这人一句话就吓退了?
那紫府青年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收起法器,带着师弟师妹上前,对着王云鸿深深一揖:“晚辈李玉,携师弟张河、师妹林倩,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王云鸿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那株冰心兰:“举手之劳。你们是为这冰心兰而来?”
李玉恭敬道:“回前辈,家师旧伤复发,需冰心兰入药。晚辈等冒死前来采摘,惊扰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他语气忐忑,生怕这位神秘的前辈也看上了冰心兰。
王云鸿对冰心兰并无需求,他如今更需要的是修复金丹的宝物。他淡淡道:“既是救师所需,便取了速速离去吧。此地并非善地。”
李玉三人闻言大喜过望,再次拜谢,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采摘了那株冰心兰。
“前辈,您似乎有伤在身?可需晚辈等效劳?”李玉见王云鸿脸色不好,试探着问道。
王云鸿看了他一眼,此子倒是知恩图报。他略一沉吟,问道:“你们可知,这附近何处有‘地脉灵乳’或者‘赤阳精粹’的消息?”这两样东西都对修复金丹裂痕有奇效。
李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地脉灵乳和赤阳精粹皆是罕见之物,晚辈未曾听闻。不过……晚辈来时,曾路过百里外的‘红叶谷’,听闻谷中近日有异宝出世霞光,引去了不少修士,或许会有前辈所需之物?”
红叶谷?异宝?王云鸿心中一动。他现在状态不佳,需要尽快疗伤,但寻常丹药对他效果已不大。若真有地脉灵乳之类的宝物出现,倒是值得一去,只是风险也不小。
“我知道了,多谢。”王云鸿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沿着暗河继续向下游而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李玉三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前辈好生厉害,感觉比师尊还要强上许多!”林倩小声道。
“何止!那气势……我感觉他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张河心有余悸。
李玉神色凝重:“这位前辈绝非寻常金丹,我等能侥幸活命,已是万幸。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三人不敢停留,沿着来路迅速撤离。
而王云鸿,在确定那三人离开后,于下游一处隐蔽的支流洞穴暂时落脚。他需要先稳固一下刚刚驱除血煞后的身体,再决定下一步行止。
红叶谷……或许是个机会,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尽可能恢复一些实力。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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