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堪称史上最荒诞的“分封大会”结束后，整个欧罗巴大陆的命运，就在一群孩子的指指点点中被彻底决定了。
没有诏书，没有使者，更没有人去通知那些尚在王位上安坐的君主与贵族。
一场小小的家庭会议，便为这片古老土地定下了全新的秩序。
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仿佛风中夹杂着无形的低语，又仿佛是命运本身在宣告。
于是，整个大陆的统治者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一种天塌下来般的恐惧。
头顶的天，变了。
数日后。
兰泽的身影，出现在了永恒之城罗马的郊外。
他没有率领大军，甚至没有随从，只是孤身一人，缓步走在古老的石板路上。
然而，他的到来，却比千军万马更具压迫感。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起落叶的萧瑟声响。
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从门缝与窗帘的缝隙中，用最敬畏、最恐惧的心情，窥视着那个缓步走向梵蒂冈的身影。
他走进了梵蒂冈。
卫队的士兵们穿着他们那身传承了数百年的华丽制服，手持长戟，肃立在神圣肃穆的广场上。
他们是教廷最忠诚的卫士，每一个都堪称精锐。
可当兰泽走过他们身边时，这些精锐的士兵，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他们只是僵硬地站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在本能地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
兰泽踏入了圣彼得大教堂。
穹顶之下，光辉洒落，显得神圣而庄严。
一位穿着白色教宗祭服的老者，正安静地站在米开朗基罗的《哀悼基督》雕像前。
他便是这一代的圣座，克勉十一世。
一个精神矍铄，双眼清澈得能看透人心的老人。
见到兰泽，克勉十一世没有行跪拜大礼，甚至没有弯腰。
他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种谦逊而温和的笑意，那是一种历经世事沉浮后的平静。
“欢迎您的到来，兰泽陛下。”
他的吐字清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兰泽略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老人，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能保持如此镇定的人。
“你似乎，并不怕我。”兰泽的言语很平淡。
“在神的光辉之下，众生平等。恐惧，源于未知与无力，而我的信仰，给予我直面一切的勇气。”克勉十一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座承载了千年信仰的圣城。”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位老教皇亲自担当向导，领着兰泽游览了整个梵蒂冈。
从恢弘的圣彼得大教堂，到收藏着无数珍宝的博物馆，再到西斯廷教堂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穹顶壁画。
他详细地讲述着每一件艺术品背后的故事，讲述着那些圣人的事迹，讲述着主的光辉如何播撒人间。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虔诚，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这世间最不容置疑的真理。
兰泽始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是看着，感受着。
感受这座圣城中沉淀了千年的信仰之力，萦绕在每一寸空间里。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幽静的私人祈祷室。
克勉十一世遣退了所有随从，亲自为兰泽倒上了一杯清水。
“陛下，您一路行来，所见所闻，感觉如何？”
“很宏伟，很壮观。”兰泽给出了客观的评价。“信徒们的信念，很强大。”
“是的，很强大。”克勉十一世叹息一声，脸上的虔诚与光辉，在这一刻忽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无奈。
他话锋一转，直言不讳。
“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空壳子了。”
兰泽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陛下，您是超越凡俗的存在，想必您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凡人的艺术，也不是为了听一个老头子说教。”
克勉十一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您想知道关于神明的消息，对吗？”
“很遗憾，我无法给您任何答案。”
老教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
“因为，主已经消失很久了。”
“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
“百年来，再也没有神迹降临，再也没有圣言回响。我们向祂祈祷，得到的只有死寂。我们高举祂的荣光，却再也感受不到祂的回应。”
“现在的教廷，只是一个依靠惯性与传统维系的庞大机构。我们拥有财富，拥有权力，拥有亿万信徒，但我们……失去了神。”
这番话，若是被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听到，都足以引发信仰的崩塌。
可兰泽的反应，却平静得过分。
意料之中。
如果那个所谓的上帝真的存在，并且依旧关注着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容忍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上千年的信仰，被他如此轻易地夺走。
祂要么已经陨落。
要么，就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了更高维度的场域。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噬神者系统，扫描整个梵蒂冈，寻找任何与神性相关的能量反应。”
兰泽在心中下达了指令。
【扫描开始……】
【目标区域：梵蒂冈城国。】
【能量筛选：神性、神力、神格碎片、高维信息残留……】
【扫描中……】
【……扫描完毕。】
【报告宿主爸爸：未发现任何符合条件的神性存在。未发现任何在世神明的活动痕迹。】
【检测到十三件器皿，存在微弱的圣力残留。能量等级过低，不具备吸收价值。经分析，该圣力为高浓度信仰之力长期浸润产生的次级能量，并非源自神明本体。】
系统的报告，冰冷而精准。
彻底证实了克勉十一世的话。
这里，真的只是一个空壳。
那些被教廷奉为至宝的圣遗物，在兰泽看来，甚至不如他印度那群伪神来得实在。
强行夺走，除了会损害自己刚刚建立的声望，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如此……
兰泽端起那杯清水，喝了一口。
“你的坦诚，为你赢得了我的尊重。”
克勉十一世的身体微微一松。
“那么，陛下……”
“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摧毁这里。”兰泽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信仰可以继续存在，教堂也可以继续开放。”
老教皇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欣慰。
兰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是，你们需要向我纳税。”
“纳税？”克勉十一世愣住了。
“对，纳税。”兰泽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还叫十一税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不过，我的十一税，和你们的规矩有点不同。”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要收走教会，以及下辖所有教区、教堂总收入的……九成。”
“什么？！”
饶是克勉十一世一生沉浮，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九成！
那不是纳税，那是抽血！是釜底抽薪！
“陛下！这……这不可能！如果上缴九成，整个教会体系都会瞬间崩溃！无数的神职人员将无法维生，无数的善堂将无以为继！”
“那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兰泽的口吻不带丝毫感情。“如何开源节流，如何维持运转，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
“至于能不能维持下去，我管不着。”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祈祷室。
“记住，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不交税，就是抗旨不尊。”
兰泽笑了起来，那笑容在克勉十一世看来，却比魔鬼的低语更加恐怖。
“而抗旨不尊，可是要诛九族的哦。”
诛九族。
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残酷刑罚，从这个新神口中轻飘飘地说出，让克勉十一世浑身冰凉。
他毫不怀疑，对方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兰泽话语中那股毁灭一切的意志。
反抗？
拿什么反抗？
用那些早已失去神力庇护的圣经吗？还是用那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卫兵？
形势比人强。
不，是形势已经碾碎了人的一切。
克勉十一世的肩膀，彻底垮了下去。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缓缓地低下自己那颗曾经无比高贵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几个字。
“……遵从您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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