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由“心之钥”强行撕开的信息光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清道夫”冰冷的追击彻底隔绝。林风和苏晓发现自己并非处于另一个物理空间,而是悬浮在一条浩瀚无垠的、超乎想象的通道之中。
上下四方,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没有地板。只有无数散发着柔和微光的书籍、卷轴和影像碎片,如同星河中的亿万星辰,在深邃的暗色背景中缓缓流淌、旋转。它们寂静无声,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低语与叹息。一些书籍崭新如初,光芒明亮;一些则残破黯淡,几近熄灭;更有一些被扭曲的暗红色能量缠绕,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这里感觉不到重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纯粹的信息与记忆构成的洪流,在无声地奔涌。
“这里……是哪里?”苏晓的声音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震撼与一丝本能的不安。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清晰了一些,那些源自深渊的疯狂低语被这片浩瀚而宁静的信息之海暂时压制了。
“‘心之钥’带我们来的地方……”林风紧握着怀中光芒渐敛、但传递着一种奇异“归属感”的布娃娃,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能感觉到,娃娃与这片无边无际的信息海洋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层的、古老的共鸣,仿佛它本就是从这里诞生的一把钥匙。“这里像是一个……档案馆?储存着所有世界的记忆?”
他尝试触碰身边流过的一本散发着温暖白光的书籍。指尖接触的瞬间,并非实物感,而是一股鲜活的情感与画面涌入脑海——那是一个陌生生命对故乡风土的深刻眷恋,对亲人离去的淡淡哀伤,平凡却真实动人。
他又触碰了一个被暗红色能量缠绕的卷轴,感受到的则是无尽的战火、背叛与毁灭的嘶吼。
(承)
“看那边!”苏晓忽然指向信息洪流中的一个方向,声音带着颤抖。
林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沉。
在那片区域,流淌的信息体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灰败与死寂。它们不再流动,而是如同被冻结的冰雕,静止在原地,表面覆盖着类似尘埃与霜华的结晶。这些书籍和卷轴散发出的,不再是任何鲜活的情感或知识,而是纯粹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绝望与终结的气息。仿佛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死亡记忆构筑的坟场。
而在那片灰败区域的中心,悬浮着一个极其黯淡、光芒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光球。光球上,一个模糊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标签缓缓旋转——【镜像层-3】。
他们的故乡!它没有被完全抹去,但其存在已被彻底“冻结”,所有的历史、所有的生命、所有的记忆,都被封存在这片死寂的坟场之中,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标本!
苏晓的眼泪无声地涌出,她伸出手,隔着遥远的距离,徒劳地想要触摸那个代表家乡的黯淡光球,却只感受到刺骨的冰冷与虚无。
林风咬紧牙关,巨大的悲伤与愤怒在他胸中翻涌。这就是他们拼命想要回去的地方?一个已经被宣告“死亡”、陈列在记忆坟墓中的世界?
就在两人沉浸在故乡“死亡”的悲痛中时,苏晓的目光被“坟场”边缘几本异常的存在吸引了。那几本书籍并非完全灰败,反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不断蠕动的暗紫色,表面流转着与深渊能量同源、却更加古老晦涩的纹路。它们像是不应存在于这片秩序档案馆的“癌变组织”,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诱惑力。
一种混合着恐惧与莫名吸引力的冲动,驱使着苏晓不由自主地向那几本暗紫色书籍靠近。
“苏晓!别过去!”林风察觉不对,立刻出声阻止。
但已经晚了。苏晓的手,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触碰了其中一本暗紫色书籍。
(转)
轰——!!!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黑暗、都要清晰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暗河,瞬间将苏晓的意识彻底淹没!
她不再是旁观记忆碎片,而是成为了记忆中的主体——
她(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她”)站在一座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宏伟黑暗殿堂中。殿堂的支柱是扭曲的、哀嚎的巨神脊柱,穹顶是无数蠕动着的、散发出星辉与脓液混合光芒的肉瘤。脚下并非地面,而是凝固的、由亿万灵魂痛苦面容构成的“地毯”。
她的身周,是望不到尽头的、身披破烂黑袍、狂热跪拜的身影,它们的祈祷声汇成亵渎的合唱,撼动着现实的根基。而她(另一个她),身穿华丽而邪异的暗紫色祭袍,袍子上绣满了活物般扭动的、象征深渊终极奥秘的纹路。她的手中,捧着的并非典籍,而是一颗仍在强劲搏动的、散发着令周围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能量的金色心脏——那心脏属于某个陨落的、光芒万丈的古老存在!
她虔诚地将这颗神圣之心献上。殿堂尽头,那由纯粹阴影与疯狂构成的王座之上,一个无法看清具体形态、只能感受到其无边威压与饥饿意志的深渊主宰,发出了满足的、仿佛能吞噬群星的轰鸣。
庞大的、污秽的、足以腐化法则的深渊本源力量,如同洪流般涌入她的体内。她的力量层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攀升,她的意识与那伟大的黑暗融为一体,她看到了宇宙的终极真相——那是一片冰冷、虚无、唯有吞噬与同化才是永恒的死寂之暗……
“不——!!!”苏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这清晰的、属于“深渊大祭司”的记忆与她本身的意识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暗紫色的纹路如同活蛇般浮现、游走,双眼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恢复清明,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挣扎!
“苏晓!”林风冲上前,死死抱住她,同时疯狂催动“心之钥”的力量!血红色的光芒试图驱散她体内的黑暗,净化那恐怖的记忆烙印,两种力量在她体内激烈交锋,让她如同被撕裂般痛苦!
就在这时——
整个浩瀚的记忆回廊,猛然一震!
所有流淌的信息体速度骤增,光芒乱闪!远方,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令人灵魂战栗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某种横亘于时空之上的巨大锁链正在被拖动,一扇镇压着终极秘密的闸门正在缓缓开启!
一个冰冷、古老、绝对理性、不带丝毫生灵情感的浩瀚意志,如同苏醒的宇宙监察者,瞬间扫过整片区域!这个意志的核心,是对“秩序”的绝对维护与对“异常”的零容忍!
是“守夜人”!而且是位阶极高的存在!这个记忆档案馆的最高管理者!苏晓接触深渊核心记忆引发的剧烈能量扰动,以及“心之钥”的对抗,如同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引爆炸弹,彻底触发了最高警报!
(合)
林风感到一股令他灵魂冻结的威压正在降临!他毫不怀疑,一旦被这个意志锁定,他和苏晓连同“心之钥”,都会在瞬间被从这个存在的概念上彻底“删除”!
必须立刻逃走!但出路何在?!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那片灰败的镜像层-3坟场,又看向那几本引发祸端的暗紫色深渊书籍。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利用这片区域最不稳定的“异常”交点,强行制造一个连守夜人都难以预料的空间裂缝!
他将“心之钥”的全部力量,不再用于安抚苏晓,而是如同锥子般,狠狠刺向灰败坟场的死寂之力与暗紫色书籍的深渊活性交界的那一点!
“以终结之寂对抗秩序之网!开!”
“心之钥”的光芒与绝望的死寂、混乱的深渊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目的闪光,强行撕裂了一道极其不稳定、边缘疯狂闪烁、通往未知的空间裂口!
林风抱起意识混乱、身体仍在抽搐的苏晓,用尽最后力气,纵身跃入那危险的裂口!
在他们消失的下一秒,一个由纯粹、冰冷、无法形容其形态的“光”构成的守夜人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刚才的位置。它“注视”着那道正在急速愈合的裂口,又“看向”灰败的镜像层-3坟场和那几本暗紫色书籍。
庞大的数据流在它光晕中无声奔腾,最终,它没有追击,也没有修复裂口,只是如同一个执行完记录程序的机器,光芒一闪,便从回廊中彻底消失。
寂静重新笼罩一切。
只有一本从林风口袋中滑落、未被察觉的、属于泽洛斯的《“血肉深渊”初步观测与“间隙”理论猜想》笔记本,掉落在灰败的镜像层-3坟场边缘,被那无尽的悲伤与死寂悄然掩埋……
(第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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