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在晶叶氏族的“客穴”中度过了在新世界的第三个夜晚。身下的苔藓床铺干燥而柔软,带着淡淡的清香,远比露宿野外舒适。洞窟内恒定的、柔和的微光环境,也让他失去了对昼夜交替的明确感知,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更加缓慢。
他睡得很浅,一半是因为身处陌生环境的本能警惕,另一半则是因为怀中“心之钥”传来的持续异样感。自踏入这个树心营地,尤其是见过伊瑟拉长老之后,钥匙图案中心那银白色的光芒,不再是规律平稳的闪烁,而是时而明灭加快,如同受到干扰的信号;时而又会传来一阵短暂而清晰的温热,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它似乎在……“感知”着这个地方。
清晨(根据他自己的生物钟判断),林风醒来,仔细整理好自身和物品。他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一个处于观察期的不明访客,任何不当的举动都可能破坏这脆弱的和平。
(承)
洞窟内的生活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没有人来催促或安排他,似乎他被给予了充分的“观察”自由,而这本身也是一种对他的“观察”。
他走出客栈,站在平台边缘,安静地俯瞰。他看到守林人们集结成小队,沉默而高效地通过不同的出口消失在森林中,显然是去执行狩猎或巡逻任务。他看到一些年长者和女性在公共区域处理昨日带回的猎物,她们的动作熟练而精准,连皮毛和骨骼都小心翼翼地分类存放,物尽其用。孩子们则在指定的、相对安全的区域,由几位成年人教导着辨认植物、练习无声的移动技巧,甚至尝试拉动小巧的练习弓。
整个营地运转得像一个精密的生态循环系统,高效、宁静,且对资源带着近乎虔诚的珍惜。他们之间的交流大多通过简单的手势、眼神以及极其低柔的、如同耳语般的声音进行,使得偌大的洞窟始终维持着一种奇特的静谧。
林风尝试着靠近公共区域,希望更近距离地观察他们的工具和技艺。当他走近时,周围的交谈声会瞬间停止,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那些目光中没有明显的敌意,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如同在看一只误入室内的、习性不明的珍稀鸟类。
他注意到,他们使用的工具大多以骨、石、木材和某种柔韧的藤蔓为主,工艺精湛,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他看到一位老者用一块锋利的黑色燧石片熟练地剥取兽皮,其效率不亚于金属刀具;看到有人用一种带有黏性的树脂和植物纤维修补皮甲;还看到有人在研磨某种发光苔藓,可能用作涂料或是其它用途。
林风没有贸然开口询问或拿出自己的求生刀进行比较,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他知道,任何超越他们当前认知水平的物品展示,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转)
午后,林风在客穴附近踱步,试图更清晰地感受“心之钥”的波动规律。他发现,当自己靠近洞窟某些特定的区域时,钥匙的温热感和光芒闪烁会明显加剧。
一处是靠近伊瑟拉长老所在上层平台的岩壁。另一处,则是洞窟深处一条不起眼的、被更多发光藤蔓遮蔽的侧向通道入口附近。那里似乎有微弱的、不同于晶体和苔藓的能量场在散发。
就在他凝神感知那条侧通道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不远。
是那个戴面具的守林人,艾瑟恩(林风从其他族人低语时的音节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艾瑟恩依旧戴着那半张木制面具,绿宝石般的眼眸平静无波。他没有看林风,而是同样望着那条被藤蔓遮蔽的通道,然后,他抬起手,指向通道,又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清晰无比的警告:禁止靠近。
林风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向艾瑟恩传递出一个混合着感谢与保证的平和意念。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接收到,但这似乎是与这些不善言辞的守林人最好的交流方式。
艾瑟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林风,面具下的眼神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显然接收到了意念,虽然可能模糊,但这证明林风确实具备某种与他们、与星瞳类似的精神感知或沟通潜力。
就在这时——
嗡!
林风怀中的“心之钥”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持续了约三秒的灼热!那银白色的光芒甚至透过他胸前的衣物,逸散出一抹肉眼可见的微光!
这异动如此明显,近在咫尺的艾瑟恩不可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林风胸口那正在缓缓平复光芒的位置。他身上的肌肉明显绷紧了,右手下意识地虚握,仿佛要探向背后的长弓。
林风也是心头剧震,立刻用更强的意志压制“心之钥”的波动,同时向艾瑟恩传递出“无意”、“失控”、“无威胁”的急促意念。
气氛瞬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艾瑟恩紧紧盯着林风,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更深的探究。他显然将刚才的异象与那条禁止通行的通道联系了起来,或者,他感知到了更复杂的东西。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艾瑟恩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他没有做出攻击或呼叫的举动,只是深深地看了林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到了,我记住了。”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如来时一般无声地离去,消失在洞窟主区域的阴影中。
(合)
林风站在原地,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刚才那一刻的危机感,远比面对晶角狮时更甚。他暴露了“心之钥”的异常,而且是在一个敏感的地点,面对一个敏锐的观察者。
他快速回到客栈,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小心地取出布娃娃。“心之钥”的光芒已恢复平稳,但那瞬间的强烈波动绝非偶然。它到底在呼应什么?是那条被禁止通行的通道深处藏着什么东西?还是伊瑟拉长老所说的,与“上个纪元”相关的某种残留?
伊瑟拉长老或许因为年龄和智慧,能够相对平和地看待他身上的“异物”,但像艾瑟恩这样的年轻战士,显然更具警惕性和行动力。
他重新收好“心之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被动等待“观察期”结束是不现实的。他必须更快地获得晶叶氏族的信任,或者至少,找到能与他们进行更有效沟通的方式,解释(或部分解释)“心之钥”的存在,否则,这枚隐藏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他与此地主人之间脆弱的和平。
他望向客穴外那片宁静而神秘的营地光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而那个对他似乎抱有特殊兴趣,并且刚刚见证了一次“意外”的守林人艾瑟恩,或许就是关键。
夜幕(根据他的估算)再次降临,洞窟内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一些,营造出更适合休息的氛围。林风躺在苔藓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熟悉的意念轻轻触碰了他的意识。
是星瞳(月鳞兽)。
意念中带着一丝关切,以及一个模糊的图像——图像中,正是那条被藤蔓遮蔽的、禁止通行的通道入口。
星瞳在警告他?还是想告诉他什么?
(第四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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