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丫听到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姐姐夸她,抬起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羞涩却真实的笑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正当大家吃得高兴,有说有笑,气氛温馨融洽时,一个油滑轻佻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哟......欧阳知青!真巧啊!你也在这儿吃饭呐?这天儿热的,干活累坏了吧?我这儿刚好有两个煮鸡蛋,早上煮多了,吃不完了,给你补补身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二狗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脸上堆着自以为潇洒的笑容,手里捏着两个鸡蛋,眼神却像苍蝇一样,直勾勾地粘在欧阳雨桐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浮。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桂花婶子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李建军和周刚脸色阴沉,冷冷地盯着二狗,眼神锐利,带着一丝警告。
连春丫都吓得往母亲身边缩了缩。
陈逸年纪小,藏不住话,也最是护短,他皱着小眉头,毫不客气地低声嘟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这人怎么这样啊?跟他又不熟,上来就送东西……还就两个鸡蛋,寒碜谁呢?雨桐姐才看不上呢。我们这儿肉蛋汤都有,谁稀罕他那俩破鸡蛋!”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夹起一块油亮的肉片,示威似的放进嘴里。
欧阳雨桐低下头,紧紧攥着筷子,一声不吭。
二狗被陈逸的话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目光扫过石头上丰盛的饭菜——那奶白的肉汤、油亮的肉片、金黄的炒蛋、暄软的馒头……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两个毫不起眼的煮鸡蛋,强烈的对比让他瞬间感到一阵难堪和羞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变得比哭还难看。
他讪讪地干笑了两声,声音干涩:“那个……你们吃……你们吃……挺丰盛哈……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说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灰溜溜地转身就走,脚步踉跄,背影狼狈不堪。
陈静看着二狗仓皇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低声对身边的欧阳雨桐提醒道:“雨桐姐,这人看样子不会轻易死心,脸皮也厚。你平时注意点,尽量别单独行动,尤其是去偏僻的地方。要是他再来纠缠,一定要告诉我们,千万别自己忍着。”
欧阳雨桐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和不安:“嗯,静静,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她心里对这个二狗更加厌恶了。
这个小插曲虽然扫兴,但二狗的自讨没趣反而成了饭后的笑谈。
李建军夸张地模仿着二狗那尴尬的表情和仓皇逃跑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树荫下,溪水边,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声笑语和温馨氛围。
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溪水潺潺,仿佛在唱着欢快的歌谣,将刚才那点不快冲刷得干干净净。
时间如同山涧里平静流淌的溪水,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悄然滑过。
转眼间,三天平淡却充实的劳动日子过去了。
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烈日如同巨大的火球高悬中天,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灼人的热浪,连知了的鸣叫都显得有气无力。
陈静几人正在玉米地里埋头苦干,汗水如同小溪般不断从额头、鬓角淌下,浸湿了早已贴在背上的衣衫,留下深色的汗渍。
李建军和周刚轮流从小溪那边挑来清水,扁担压在红肿的肩膀上,每一步都踏在土地上,沉重而坚定。
陈静、欧阳雨桐和桂花婶子则弯着腰,用瓢一瓢一瓢地舀起清凉的溪水,仔细浇灌着。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惊慌失措的呼救声,如同晴天霹雳,猛地从溪流下游方向传来,瞬间撕裂了午后沉闷的宁静。
“不好啦!快来人啊!淹死人啦!铁头掉水岔子里啦!快救人呐......!”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孩子!铁头!我的铁头啊......!”
那声音凄厉绝望,带着母亲特有的惊恐与无助,让闻者心惊肉跳!
欧阳雨桐最先直起酸痛的腰,紧张地指向声音来源,声音都变了调:“静静!那边......好像出大事了!有孩子落水了!”
陈静心头猛地一紧,她立刻扔下水瓢,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走!快去看看!救人要紧!”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头矫健的豹子,沿着田埂朝着下游方向狂奔而去,身影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李建军、周刚、欧阳雨桐和桂花婶子也瞬间反应过来,扔下手中的工具,紧跟其后,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脚步匆忙而慌乱。
陈静跑得最快,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她沿着狭窄崎岖的田埂一路飞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不到一分钟就赶到了事发地点。
那是小溪下游一处水面看似平静、实则水下暗藏深坑的险要河段,俗称“水岔子”,水流在此回旋,形成暗流,大人平时都会千叮万嘱,让孩子远离此处。
此刻,岸边已经围拢了不少闻讯赶来的村民,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无奈。
一个四十多岁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着水的壮实汉子,正把一个约莫七八岁,面色惨白中透着骇人的青紫、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四肢软绵绵瘫软、毫无声息的小男孩,平放在岸边一块相对平整的草地上。
那孩子像是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娃娃。
汉子蹲下身,颤抖着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孩子的鼻孔,又摸了摸他冰冷湿滑的脖颈动脉。
片刻后,他脸色瞬间变得如同脚下的泥土一样灰白,眼神黯淡下去,颓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撕裂,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绝望。
“没……没气儿了……心跳……心跳也没了……铁头……铁头……娃没了……”
这话像一块千斤巨石,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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