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指尖和专注的神情，心头一暖，就着他的手，低头轻轻咬了一小口。
烤红薯的香甜软糯瞬间在口中化开，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直抵心底，连带着被风雪浸染得有些清冷的眉眼都舒展开来，满足地眯起了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甜甜的弧度。
诊室门口此时并无旁人，只有漫天大雪作为帷幕。
陈静飞快地四下扫了一眼，随即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唐修远那被风雪冻得冰凉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如同雪花落下般轻盈一触，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唐修远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叠叠、浓得化不开的笑意与温柔。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和宠溺，凑近她耳边说道：“哎呀呀，陈静同志，你这可是公然‘腐蚀’革命干部啊！性质很严重哦！”
陈静娇嗔地抬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带着少女的羞赧与俏皮。
“美得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顶多算是……算是奖励你雪中送炭、及时‘进贡’的辛苦费！”
说笑间，两人并肩站在诊室门口，望着门外越下越大的雪。
陈静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转而浮现出一抹忧色，她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些风声，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修远，这场雪下得这么大，明年开春墒情倒是能好点。可眼下的年景……今年夏天雨水少，秋收咱们屯靠着溪水浇灌还算过得去，可我听说，平原地区，好些地方旱得厉害，庄稼减产严重。交完公粮，很多社员家里的口粮都紧巴巴的，怕是难熬，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唐修远闻言，也收敛了笑容，沉重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前几天去公社开会，领导也反复强调了，要各大队精打细算，节约度荒，发动群众互帮互助。可是一想到真有人可能要饿肚子，这心里头……真不是个滋味。”
他望着漫天大雪，眼神里充满了无力感。
作为大队书记，他比陈静更清楚一些下面的实际情况。
陈静沉默了片刻，像是在下某个决心。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唐修远，声音压得更低。
“修远，你……知不知道满江镇那个公家粮仓的具体位置？就是储存储备粮的那个大仓廒？”
唐修远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下意识地点头：“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嘛？”
陈静凑到唐修远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我空间里，粮食堆得快放不下了。你也知道，空间里东西长得太快，光靠和大金那边零散交易，根本消耗不完。我在想，咱们能不能……就趁这场大雪夜，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那粮仓里‘送’点粮食进去？现在这年代，路上没监控，咱们小心点，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踪迹。”
她知道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但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与其白白放着，不如用来救人。
唐修远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严肃，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绝对无人，才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你疯了？！那是国家粮仓！有武装民兵24小时持枪站岗巡逻的！可不是咱们屯的场院！万一被当成破坏分子，后果不堪设想！”
陈静眼中却闪过一丝早有准备的狡黠光芒，像一只谋划已久、准备行动的小狐狸。
她再次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摊在掌心给唐修远看。
“瞧，这是我根据一个古方，自己用几种草药悄悄配的‘安神香’。点燃后无色无烟，用细竹筒从门缝窗缝吹进去，能让里面的人在半分钟内陷入沉睡，效果能维持两三个时辰，第二天醒来只会觉得自己睡得太死，啥也不记得。我试过……很安全。”
这是她结合现代知识对古方进行改良的成果，原本只是为了防身或应急，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唐修远看着那小小的纸包，又看看陈静镇定而认真的眼神，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好家伙……静静，你这……你这玩意儿，没……没对我用过吧？”
陈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带着些许嗔怪：“想什么呢！现在没有！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威胁，“你要是以后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这儿还有更厉害的，无色无味的‘断肠散’，让你好好尝尝厉害！”
唐修远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凑近她，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语气却十分认真。
“不敢不敢！我唐修远对灯发誓，此生绝不负陈静同志！一切行动听你指挥！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陈静继续分析道：“你放心，我有分寸。咱们就是去送粮食，不是去搞破坏。粮库虽然有人站岗，但这么大的雪天，巡逻频率肯定会降低，视线也差。凭你我的身手和准备，小心一点，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实在不行，被发现前咱们就撤，绝不纠缠。但若是成功了……或许就能帮到不少正在饥寒交迫里挣扎的乡亲，哪怕只能让他们多喝几碗稠一点的粥，也是值得的。”
唐修远沉默着，眉头紧锁，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看向陈静：“好！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陪你冒一次险！但我们必须计划周详，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嗯！”陈静重重地点点头。
两人于是将脑袋凑在一起，靠在诊室那扇结着冰花的玻璃窗前，借着窗外朦胧的雪光，声音压得极低，开始细致地谋划起来。
窗外的雪，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越下越大，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声音和痕迹都温柔而又彻底地掩盖起来，也为他们这场充满风险与善意的秘密行动，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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