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兰的信和沈文渊那边还没动静，顾清辞却一点没闲着。他这人就是这样，事情一旦定下方向，就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干起来。
“等信到了再准备就来不及了，”一大早，他就跟萧屹商量，“咱们先把能做的都做了。样品茶，包装，都得准备起来，还得挑一批顶好的货预备着，万一那边谈成了，总不能让人家海商干等着。”
萧屹点头：“你说，我做。”
顾清辞就喜欢他这股干脆劲儿。“走，先去工坊看看压饼。”
两人一到工坊，就看见李叔正带着人忙活。大蒸锅里热气腾腾的，茶叶蒸软后，被小心地填进硬木模具里，那是萧屹之前亲手刻的，花纹清晰又扎实。
“李叔，这批饼子要压得比往常更紧实些，”顾清辞凑近了看，叮嘱道，“咱们自己人喝，松紧适度挺好，可要飘洋过海，就得经得起折腾，紧实点，不容易碎，也能更好地锁住香气。”
李叔用袖子抹了把汗，憨厚地笑道：“顾小哥你放心，俺晓得轻重。你看这力道，”他拍了拍刚压好的一块茶饼，发出沉闷的响声，“保证结实！”
顾清辞拿起一块成型的茶饼，掂了掂，又用手指敲了敲，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个硬度可以。烘干的时候也仔细着点，火候要匀，里外都得烘透，不能留一点水汽，那是大忌。”
“明白！”李叔应道，转身又去忙活了。
顾清辞又走到负责“桂花岁寒”的那边看了看，叮嘱负责窨制的妇人要注意控制好温度和湿度，确保花香入骨，但又不能太过，抢了茶的本味。
从工坊出来，顾清辞又一头扎进了他那间充当试验室的小屋。桌上摊着蜂蜡、树脂、油纸、桑皮纸，还有小秤和熬制用的陶罐。
“这密封的活儿，是门细致功夫，得咱们自己来。”顾清辞挽起袖子，对萧屹说。他小心翼翼地按着测试出来的最佳比例称量蜂蜡和树脂，放在小陶罐里，在炭盆上慢慢加热融化，用一根细木棍不停地搅拌着，直到两者完全融合，散发出一种略带松香的特殊气味。
萧屹就在旁边打下手，递东西，控制火候，或者按照顾清辞的要求，把压好的茶饼先用桑皮纸包两层，再用刷子薄薄地刷上一层特制的米浆固定。
“这米浆也有讲究，”顾清辞一边搅拌着融化的混合物，一边解释，“不能太稠，不然干了发硬，影响口感；也不能太稀，粘不住。就得是这种能拉出细丝的程度，刚刚好。”
等混合物温度降下来一些，变得粘稠适宜了，顾清辞就用小刮刀，仔仔细细地涂抹在包裹好茶饼的油纸接缝和边缘处，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萧屹则负责检查，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总能发现顾清辞可能遗漏的细微之处。
“这里，好像有点没涂匀。”萧屹指着一处缝隙。
顾清辞凑过去一看，果然有点薄，赶紧又补上一点。“多亏了你眼神好。”他笑道。
两人一个仔细涂抹，一个认真检查，配合默契。做完一个，顾清辞拿在手里反复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确认只有纯粹的茶香和淡淡的蜡树脂气味，没有一丝异样，才小心地放到一旁晾干。
“这么包起来，看着是挺牢靠，”顾清辞看着那几个封装好的样品，像是看着自己刚完成的作品，既满意又有点担心，“就不知道真到了海上，经不经得起折腾。”
萧屹拿起一个封装好的茶饼，用力捏了捏，又模拟颠簸晃了晃，沉声道：“比罐子强。”
这倒也是。顾清辞心想，比起容易碎裂的瓷罐，这茶饼形式确实更稳妥。他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这时候，赵里正领着王婶和铁柱过来了。赵里正一进门就嚷嚷：“顾小哥，你要的顶好的‘天字岩韵’和‘桂花岁寒’，俺们都给你挑出来了！都是按最高标准，一片老叶子、一个茶梗都没有！”
王婶也笑着接口：“可不是嘛，顾小哥你是没看见，咱们几个老家伙，围着那堆茶叶挑了整整一上午，眼睛都快挑花了，就为了选出最好的。”
铁柱拍着胸脯保证：“顾大哥，俺盯着呢，保证每一片叶子都对得起咱们南山茶的名头！”
顾清辞心里一暖，连忙道：“辛苦里正叔，辛苦王婶，辛苦大家了！有你们把关，我一百个放心。”
赵里正摆摆手：“这有啥辛苦的？咱们南山茶的名声，是大家一起挣来的，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候掉链子。”他看了看桌上那些封装好的样品，好奇地问，“这就是你们捣鼓出来的新包装？看着是挺别致。”
顾清辞拿起一个样品递给赵里正看，解释道：“里正叔您看，里面是茶饼，外面用油纸和这特制的蜡封着，防潮又防撞，就是为海运准备的。”
赵里正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又闻了闻，点点头：“嗯，闻着茶香没跑，也挺结实。顾小哥，你这脑子就是好使！”
王婶也凑过来看，啧啧称奇：“这包得可真仔细，跟姑娘家绣花似的。咱们南山茶配上这包装，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铁柱挠挠头，憨憨地问：“顾大哥，等这茶卖到海外，那些番邦人喝了，会不会也像苏老那样，给咱们封个啥‘海茶之冠’啊？”
他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顾清辞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能不能得个名号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海外的人也知道，咱们南山能出这么好的茶！”
说笑间，顾清辞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放松了些。看着眼前这些精心准备的茶叶，还有这群全心信任他、支持他的乡亲，他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好了，东西都齐备了，就等湖州和江南那边的消息了。”顾清辞对众人说道，“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等信一到，咱们就立刻行动！”
众人应声散去，小院里又恢复了安静。顾清辞和萧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期待和决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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