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无尽的黄沙。
十天过去,希望如同指间的流沙,一点点漏尽。最后一个水囊也彻底干瘪,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更像是一个残酷的嘲笑。
干渴,成了唯一的统治者。它扼住每个人的喉咙,让呼吸都带着灼烧的痛感。嘴唇干裂出血,舌头肿胀得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随身携带的干粮——硬邦邦的肉干和面饼,此刻形同虚设,没有水,它们只是加剧痛苦的异物,勉强吞咽下去,仿佛要将喉咙划破。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向导那张被风沙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上。他是此刻唯一的指望。
向导抿了抿自己同样干裂的嘴唇,眼神在炽热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浑浊和不确定。他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方位和沙丘的形状,带领着这支濒临绝境的队伍,在滚烫的沙海中跋涉。
第二天,在一片看起来与其他沙丘并无二致的区域,向导终于停下了脚步,用沙哑的声音宣布:“这里……应该有个水眼。”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在众人死寂的眼中点燃。
他们如同疯了一般扑向那片沙地。冷风和巡捕们抽出随身的短刀、匕首,奋力挖掘。沈玦和陆青也顾不上身份,用手拼命地刨着滚烫的沙子。北漠使者和其他人也加入了进来。
沙坑越挖越深,直到没过一人多高。汗水刚从毛孔渗出,就被极度干燥的空气瞬间蒸发,只留下一身黏腻的盐渍和更深的焦渴。
然而,挖到底部,除了更加干燥、烫手的沙土,什么都没有。
没有意料中的湿润,没有救命的泥浆,更没有甘泉。
希望的火苗,被这无情的现实一脚踩灭。
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呆立在沙坑底部,眼神空洞。连向导也瘫坐在地,茫然地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难道是……被人破坏了?或者……水脉改了道……”
分析原因已经毫无意义。摆在面前的现实是,他们依旧滴水未进。
两天后,连最后一点依靠——那个空水囊象征性的安慰也消失了。队伍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绝望如同毒雾般蔓延。有人低声提议返回,但立刻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回头路同样漫长无水,而且,他们已经深入太远,后退,同样是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麻木的双腿。
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在白天那致命的烈日下行走。白天,他们蜷缩在之前挖出的、如同墓穴般的干涸沙坑里,用衣物蒙住头脸,躲避着能将人烤焦的阳光和吸走所有水分的干热风。沙坑里闷热如同蒸笼,但总好过在外面被直接晒成人干。
夜晚降临,温度骤降,寒气刺骨。他们才从沙坑里爬出来,拖着虚弱疲惫的身体,在清冷的月光和星辉下,由向导带领,继续寻找下一个可能存在的水眼。
每一次挖掘,都伴随着更深的恐惧和更渺茫的希望。
直到又一个夜晚。
向导几乎是趴在地上,用脸颊贴着沙地感受着那微乎其微的湿气,最终指着一个地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挖……这里……”
众人已经没有力气欢呼,只是沉默地、机械地再次开始挖掘。
这一次,当挖到一定深度时,指尖传来的触感,似乎有了一丝不同。沙土,不再那么烫手,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潮气。
“有……有水汽!”一个巡捕用尽力气喊了出来,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人们的精神猛地一振!
他们更加小心地挖掘,终于,在深处,挖出了一些颜色略深、触手冰凉、带着明显湿意的沙子!
这一刻,没有人在意形象。
他们争先恐后地将这些含水的沙子捧起来,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塞进自己干瘪的嘴里。然后紧闭嘴唇,用口腔里最后一点温度和唾液,努力汲取着沙粒中那微乎其微的水分。
一丝丝,一缕缕,带着土腥味的、极其有限的湿润,缓缓滑过灼烧的喉咙。
这点水分,对于极度干渴的身体来说,杯水车薪。
但就是这一点点湿润,却像是给即将枯死的禾苗滴下了甘露,短暂地唤醒了一丝生机。
沈玦靠坐在沙坑边,看着身边连吞咽沙子都显得费力的陆青,将自己的外袍又给他裹紧了些。冷风抱着刀,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积攒最后的气力。几位巡捕和北漠使者,眼神依旧黯淡,但至少,那彻底放弃的死灰色,暂时褪去了一些。
他们依旧虚弱,依旧疲惫不堪,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还能,咬着牙,在这片吞噬生命的金色炼狱里,继续向前。
因为停下,就是死亡。只有找到真正的水源,他们才能前进,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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