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剑舟穿云破雾，速度极快。船身笼罩在一层淡青色的灵光护罩内，将高速飞行带来的罡风与气流尽数隔绝。舟上弟子们初时还兴奋地凭栏远眺，议论纷纷，数日后，便大多各自寻了静室打坐调息，养精蓄锐。
林凡与柳青青、赵铁占据了一间不大的舱室。柳青青抓紧时间熟悉着新购置的几种丹药特性，赵铁则在一旁角落嘿哈有声地演练着《百炼金刚诀》的配套拳法，气血蒸腾。林凡则盘膝坐在窗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感知着整艘剑舟的细微动静。
他没有刻意去探查谁，只是习惯性地保持警惕。归墟道基那混沌色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流淌，与剑舟飞行时产生的微弱空间波动隐隐共鸣，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远超同阶。
【环境扫描：飞行器（青云剑舟）状态稳定，灵力输出平稳。载员六十三人，其中金丹期修士两名，筑基期修士六十一名。检测到多处微弱禁制波动，疑似私人舱室防护及物资仓库。】
系统的辅助扫描一如既往地精准，但并未发现明显异常。
然而，就在剑舟飞行至第五日，穿越一片浓密云海时，林凡那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的异样灵力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两位金丹长老，也并非来自某位弟子修炼所发，更像是一种……刻意压抑的、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传讯波动！
这波动极其微弱，若非林凡神识经过多次蜕变，又对能量变化极其敏感，几乎无法察觉。它源自……下层甲板，那些内门弟子聚居的区域！
林凡心中微动，但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他缓缓调整呼吸，将自身气息与剑舟的飞行韵律更紧密地贴合，神识如同最轻柔的微风，朝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悄然蔓延。
他没有直接锁定某个具体目标，那样容易被察觉。他只是将那片区域的整体能量流动、每个人的气息状态，尽数纳入感知。
片刻后，他“看”到了。
在下层甲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名看起来普普通通、修为在筑基三层的瘦小内门弟子，正靠坐在船舷边，望着窗外的云海，似乎在与身旁另一名弟子随意交谈。但他的手指，却在船舷的木质纹理上，以一种极其特殊的频率，极其轻微地敲击着。
那敲击看似无意识，但落在林凡的感知中，却与之前那隐晦的传讯波动韵律完全吻合！而且，他周身的气息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仿佛在分心操控着什么。
“暗子？”
一个念头瞬间划过林凡脑海。宗门内部，或者说这艘前往秘境的剑舟上，竟然混入了其他势力的眼线？是在向外界传递情报？还是在监控舟上动向？
林凡没有打草惊蛇。他默默记下了那名弟子的容貌和气息特征，然后如同潮水般缓缓收回神识。
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有暗子，其目的为何？仅仅是监视，还是另有图谋？秘境之行本就凶险，若内部再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确认，也需要判断该如何处理。直接上报带队长老？证据不足，仅凭一丝感应和敲击频率，难以取信。而且，若打草惊蛇，反而可能让对方隐藏得更深，或者狗急跳墙。
沉吟片刻，林凡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但需更加留意此人动向，并设法提醒值得信任的人。
他结束调息，睁开双眼，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舱室内修炼的柳青青和赵铁，又透过舷窗望向远处。恰好看到石破天正独自一人，在剑舟上层甲板的空旷处，迎着凛冽的（被护罩削弱后的）罡风，缓缓打着一套看似笨拙、却蕴含某种古老韵律的拳法。每一拳都引动周身气血轰鸣，仿佛在与天地交感。
林凡目光微闪，起身对柳青青和赵铁道：“我出去透透气。”
他走出舱室，并未直接走向石破天，而是如同闲逛般，在甲板上缓缓踱步，最终在一处距离石破天不远不近、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练拳的地方停了下来，倚着船舷，同样望向云海。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刻意散发气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被石破天的拳法所吸引。
石破天似乎并未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拳势沉稳，气血如龙。
但林凡能感觉到，在自己停下的瞬间，石破天那磅礴气血的流转，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凝滞。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证明，他并非对外界毫无感知。
两人之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一个练拳，一个观云，没有任何交流，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在悄然碰撞。
林凡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石破天缓缓收势，周身沸腾的气血渐渐平复。他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如同利箭般射入云海，这才转过身，那懒散的目光看向林凡，咧嘴一笑：“林师弟，好兴致啊。”
“石师兄的拳法，古朴玄奥，令人叹为观止。”林凡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嘿嘿，庄稼把式，活动活动筋骨罢了。”石破天摆摆手，走到林凡身边的船舷旁，与他并肩望向浩瀚云海，“倒是林师弟，深藏不露，那寂灭剑气，可是让师兄我开了眼界。”
他的语气依旧随意，但那双看似懒散的眼睛深处，却有一丝精光闪过。
“机缘巧合，不值一提。”林凡淡淡道，话锋却悄然一转，“比起剑气，小弟更觉得，这舟上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石师兄觉得呢？”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目光却若有深意地扫过下方甲板的方向。
石破天脸上的懒散笑容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平静不好吗？难道林师弟希望出点乱子？”
“自然不希望。”林凡目光依旧看着云海，声音压低了些许，“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虫子，总喜欢在暗处窸窣作响，扰人清净。石师兄气血旺盛，感知敏锐，想必……也有所察觉？”
他没有点破，只是抛出了一个模糊的引子。他在试探，试探石破天是否也发现了异常，以及他对此事的态度。
石破天沉默了片刻，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才慢悠悠地道：“虫子嘛，哪里都有。只要不爬到脸上来，懒得理会。再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厉长老和青玄长老可不是摆设。”
他的回答同样模糊，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反而将问题推给了带队长老，显得事不关己。
但林凡却从他那一瞬间的沉默和看似推脱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石破天，绝对知道些什么！他只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是自信实力无惧任何阴谋？还是……另有打算？
林凡不再多言，点了点头：“石师兄说得是，是小弟多虑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确认了石破天并非毫无察觉，甚至可能知道得比自己更多，这就足够了。至于他选择如何应对，那是他的事。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唯有剑舟破空的呼啸声在耳边回荡。
就在这时，林凡眼角的余光瞥见，下层甲板那个瘦小弟子结束了“敲击”，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与同伴说笑着离开了船舷。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凡脑海中那一直沉寂的残魂执念，竟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这一次，指向的并非是黑风山脉的方向，而是……刚刚离开的那个瘦小弟子之前所在的大致区域！
这暗子……竟然也能引动残魂执念的反应？！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绝非巧合！
这残魂执念对“巫”之气息有反应，对“戮”相关有反应，如今对这暗子也有反应……难道这暗子背后的势力，也与这残魂生前的恩怨有关？！
黑风秘境，暗子，残魂执念，石破天身上的“巫”之气息……几条看似不相干的线索，在此刻隐隐有交织在一起的趋势！
林凡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缓缓收紧。
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一副懒散模样的石破天，又望向前方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云海之路。
这趟秘境之行，恐怕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置身于漩涡之中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已然有了决断。那个暗子，必须重点监控。而石破天此人，亦需加倍警惕。
剑舟依旧在平稳飞行，但舟上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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