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给我送披风，送荷包，送砚台和糕点的人都不是你？”
张书臣怔怔的盯着胭脂。
“你为何觉得是我？”
胭脂调笑着反问。
“因为······”
张书臣从未见过送东西的人。
只是那日，恰好胭脂去林府陪林老爷，被林府用马车送回花楼时，经过了张家门前。
她挑帘浅笑，还唤张书臣公子。
风月场姑娘惯用的勾人手段，却让张书臣误会了！
他以为是这位姑娘赏识他的才华，故而赠他束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而这位身陷风月的女子，在他前去致谢时，还说要为了他守身如玉。
又时刻关怀他，为他做四季的衣裳，缝制鞋袜，做糕饼。
张书臣因胭脂的关怀，越陷越深。
哪怕她是花楼中的姑娘，也下了决心，中举后便要娶她。
“诶！这字我瞧着熟啊！是那女屠夫的字迹吧！”
看热闹的客人，突然开了口。
“我家酒楼的猪肉，都是从她那买的，每次她都给立字据，说是肉若不好便寻她。”
那客人的一句话，瞬间炸开了锅儿。
“你这书呆子！竟连你娘子的字都不识得吗？”
有人讥讽的问张书臣。
而张书臣娶屠三丽进门时，就已经瞎了，故而确实没有见过她的字。
张书臣望着那纸上的字，眼神凝固了良久。
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屠三丽识字吗？应是识得的。
她给张书臣缝制的衣裳上，还绣着张书臣的姓氏。
张书臣的脚下踉跄了一步，立马又转身朝着家中奔去。
我疾步跟在他的身后。
看到他宛若又瞎了一般跌跌撞撞，一路过来摔了七八次。
“书臣啊！你去哪儿了？你娘子要给吊唁的宾客打水煮茶时昏厥了，一头栽入了井中！这会子大夫正在给她诊治呢！”
一个大娘见张书臣冲入院中，连忙拽住了他。
“什么！”
张书臣赶忙冲向众人围着的卧房。
屠三丽虽然及时被人救上来了，但是身下流血不止。
想必是胎儿保不住了！
“她身子极虚！有身孕了需好生补补，她平日都吃什么？气血都亏空光了！”
大夫摇头。
“平日里我们都吃肉！我还让三丽买些红枣桂圆补身子！”
张书臣不解，为何屠三丽还会气血亏空。
“你们灶房里就连米面都不全，更别说什么红枣桂圆了！”
一个婶娘开了口。
“前几日，就见她在猪肉摊前啃一个黑面粗饼，我还劝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需吃好些！她却总是笑着不当一回事儿！”
那婶娘说完，又长叹一声。
“有了身孕，做的都是卖力气的活儿，又不好好滋补，铁打的也受不住啊！”
张书臣望着昏厥的屠三丽，悔恨的泪水扑簌簌的滚落。
屠三丽不是不把自己当回事，而是这家中为了老夫人的病，已经掏空了。
她便自己一人，将苦楚都吞下。
“娘子！娘子！”
他哭着唤屠三丽。
可血却是顺着床沿不断滴落。
我忙快步上前，写了一张方子，让大夫马上帮我抓药来。
那大夫看了方子连连点头。
我则让人去请个稳婆来，照脉象看胎已经保不住了，必须立刻落下。
张书臣紧紧握着屠三丽的手。
“娘子，我错了！我错了！娘子！”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稳婆到时，我亲自去熬汤药，这是补血固元的方子。
但屠三丽能不能熬过去，我也没有把握。
血水一盆盆端出来。
还好她原本的底子好，虽折腾了一夜，好歹是活下来了。
并且喝了我的汤药，晨曦微亮她便张着干裂的唇，喊着口渴。
张书臣赶忙为她又倒了一碗汤药，殷勤的要喂给她喝。
屠三丽的唇颤了颤，没有喝汤药。
而是眸色沉沉的凝视着张书臣，片刻开了口。
“和离吧！”
她一字一顿，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
“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张书臣哭着握住屠三丽的手。
“我知晓，你之前爱慕那花楼女子，可你既娶了我，想必是对她绝了心思，要与我好好过日子的！”
屠三丽望着张书臣。
“成婚后我不曾对不住你，娘昨日病逝，你竟拿着银票跑去花楼，是要赎人么？”
屠三丽瞧着魁梧粗鲁，可心却极细。
昨夜她去房中看张书臣，却发现他不在屋内。
心中顿时大乱。
以为张书臣要做傻事，便急匆匆去寻。
结果经过酒肆时，有酒客刚从花楼过来。
说是张书臣为了赎一个叫胭脂的姑娘，正在花楼与人大打出手。
那一刻，屠三丽的心死了。
她不是因为昏厥，才不小心栽入水井的，而是最后一点点期盼都被撕碎了。
“张书臣，我对的住你了！”
屠三丽望着眼前自己曾付出全部真心嫁的相公，眼中已经没了留恋。
“娘子！”
张书臣泪流满面痛苦摇头。
“娘子，是我错了！玉掌柜说的对，我有眼无珠，分不清珍珠和鱼目！可如今我就只有你了！娘子，你原谅我，今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张书臣拥住屠三丽。
屠三丽却猛的一把将其推开。
“你是因为和邪妖许愿，要献祭自己的娘子，所以才会娶我！你献祭我的运势！弄的我家破人亡······”
屠三丽哽咽。
张书臣猛的回头看向我。
没错，是我担心屠三丽回头，所以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三娘子，轿子我都备好了，我这就带你走！”
我示意小满进来，与我一起扶屠三丽离开。
张书臣原本还想纠缠，不肯松手。
“她血崩体虚，你但凡还是个人，便不要拉扯！”
我冷着脸盯着张书臣。
张书臣这才流着泪松开了手。
我和小满立刻将屠三丽搀出了屋。
带着屠三丽，马不停蹄的回了书铺。
将她安顿好后，便给她喂汤药。
才喂了三口，就觉得四周有些不对劲儿，整个幻境变得有些扭曲。
我清楚的感受到有一股子妖气，在这屋内徘徊。
最终，在这床底下竟又寻到了一尊巴掌大的秽妖像！
秽妖像下，竟压着一张契约。
是柳玉娘，与邪妖签下的！
这个幻境真正的幻因竟是柳玉娘！是她的执念所生成的！
她许了两个愿望。
一诅咒张书臣有眼无珠，不得好死。
二愿舍出魂灵，换得屠三娘子往后余生，幸福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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