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尚未褪去,长崎港笼罩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海雾中。
远山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左梦庚站在摇晃的甲板上,望着这片陌生的土地,任由那裹挟着鱼腥味的海风,拂过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半个月的海上颠簸让他的面色略显憔悴,可左梦庚心中却暗自庆幸,他这条败军之将的性命,终于在这异国他乡暂时得以保全。
“左公子,到地方了,请下船吧。”这个时候,船上的的水手悄然走向他身后,提醒了一下。
听到动静,左梦庚收回了那一丝心绪。
他转过身整了整褶皱的衣衫,深吸上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跟着身前的水手,踏上了这片异国的土地。
木质码头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沧桑。
目之所及,港区码头人来人往,各色商船云集。其中有不少悬挂大明旗帜的商船。
令他意外的是,这里的明商个个昂首挺胸,与倭人交易时丝毫不落下风,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难言的底气,与他以往听闻的情况,不太一样。
“来人可是左梦庚左公子?”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说的是大明官话,略显蹩脚。
左梦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武士服的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此人约莫二十出头,腰间佩着一长一短两把刀,眼神锐利如鹰。
“正是在下。”左梦庚微微颔首。
“在下奉周将军之命特来迎接。”年轻人躬身行礼,动作干净利落。
左梦庚暗暗吃惊。此人虽作武士打扮,但举止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肃杀之气,显然不是普通浪人。
二人穿过繁华的市街,沿途的倭人见到宫本武藏纷纷避让,神情中带着敬畏。
左梦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更加好奇。
他们来到一处看似普通的宅院前。院外守着几名佩刀武士,见到宫本武藏纷纷躬身行礼,口称“组长”。
“组长?”左梦庚疑惑地重复。
宫本武藏淡淡一笑,眼角闪过一丝锐光:“待会见了周将军,左公子自然明白。”
宅院深处,当左梦庚被引到二楼书房时,周青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海图前沉思。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挺身,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左梦庚。
罪将左梦庚,参见周将军。左梦庚单膝跪地。
经略在信中提到过你。
不知林经略对罪将有何安排?
周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道经略为何不杀你,反而把你送到倭国?
罪将......不知。
因为经略认为你还有用。
“你父亲左良玉,当年也是抗清名将,你自幼习武,熟读兵书。这些本事,不该白白浪费。”
周青示意他起身,踱步到窗前:“你父亲左良玉当年也是抗清名将,你自幼习武,熟读兵书。这些本事,不该白白浪费。
左梦庚心中一动:将军的意思是...
“倭国现在很乱,正是用人之际。”
周青转身,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宫本武藏,“从今日起,你就在宫本手下做事吧。”
左梦庚猛地抬头,难掩惊讶:“在...在倭人手下?”
“倭人?”周青冷笑一声,“宫本是我亲自挑选的人才,负责长崎一切地下事务。你在他手下,好生学着。”
宫本武藏适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左公子不必多虑。在倭国,实力才是根本。”
周青走到左梦庚面前,沉声道:“记住,这里不问出身,只看能力。做得好,将来未必没有重返中原之日。做不好...”
他没有说完,但左梦庚已经从他那锐利的眼神中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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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左梦庚随宫本武藏来到三口组的总部——一处位于码头区的赌场。
这里明面上是娱乐场所,内部却别有洞天。喧嚣的赌厅后面,隐藏着一处极为隐秘的议事堂。
刚入堂内,宫本武藏便脱下身着的外袍,示意一旁的手下拿过来了两把木刀。
左公子,会武功吗?
左梦庚抱拳:略通一二。
试试?宫本扔过来一把木刀。
左梦庚接住木刀,摆出起手式。宫本眼睛微眯,突然出手。
木刀带着破空声劈来,左梦庚举刀格挡,震得虎口发麻。两人交手十余招,宫本的攻势越来越猛。
左梦庚有点儿武功,但不多。真像他所说的,只是略通一二,在宫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他渐渐落入下风。
宫本一记重劈,将左梦庚手中的木刀击飞。
还不错。宫本收刀。
左梦庚心中暗惊。这个倭国武士的武功,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组长,黑龙会的人又来闹事。”
就在这时,一个浪人匆匆来报,额上带着汗珠,“他们在我们控制的码头强收保护费,已经打伤了我们十多个兄弟。”
宫本武藏眼中寒光一闪:“召集人手。”
言罢他看向一旁还在喘着粗气的左梦庚,走吧,跟我去办事。
左梦庚跟着宫本来到码头时,只见数十名手持太刀的浪人正在与三口组对峙。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独眼龙,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黑龙会的头目鬼冢。
“宫本,这处码头我们黑龙会要了。”鬼冢嚣张地喊道,独眼中闪烁着凶光。
宫本武藏缓缓拔出佩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聒噪,用实力说话。
话音未落,宫本已如鬼魅般突进。
左梦庚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鬼冢的太刀已被斩为两段,断刃“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鬼冢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宫本的刀尖却已抵在他的咽喉,一滴血珠顺着刀锋滑落。
片刻后,宫本并未下杀手,他环视四周,声音冰冷。
“滚。”
左梦庚看得目瞪口呆。这等身手,就是他父亲麾下最精锐的家将也远远不及。
“怎么?很意外?”宫本收刀入鞘,动作行云流水。
......
接下来的几天里,左梦庚跟着宫本武藏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帮派火并,几乎是没有片刻的停歇。
这日深夜,长崎城西的赌场外。
宫本武藏带着左梦庚和麾下的几十个浪人,隐藏在暗处。
赌场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是岛田组的场子。宫本低声道,今晚我们要拿下这里。
左梦庚皱眉: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宫本冷笑:在我们这里,想要立足,就得用拳头说话。记住,待会儿跟紧我。
子时刚过,宫本一挥手,浪人们如同鬼魅般冲进赌场。
三口组办事,闲人避让!
赌场内顿时大乱。岛田组的打手们纷纷拔出武士刀,但宫本的速度更快。
左梦庚只见刀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打手已经倒地。宫本的刀法狠辣精准,每一刀都直取要害。
跟上!宫本大喝。
左梦庚拔出佩刀,紧随其后。他虽然经历过战场,但这种帮派火并还是第一次。
他与一个使双刀的浪人缠斗,险象环生。就在对方双刀即将劈下时,宫本突然从侧面杀出。
刀光如电,那个浪人应声倒地。
在战斗中分神,就是找死。宫本冷冷地说。
左梦庚汗颜:多谢宫本先生救命之恩。
这时一个岛田组干部挥舞太刀冲向宫本:宫本武藏!受死吧!
宫本不闪不避,在太刀即将劈中的瞬间突然侧身,手中长刀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对方咽喉。
......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时,胜负已分。
宫本站在满地狼藉的大堂之中,浑身浴血,如同战神。
左梦庚看得心惊。这个宫本武藏,简直就是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还有谁?宫本甩掉刀上的血珠。
岛田组剩余的打手们,被他的气势震慑,纷纷后退。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三口组的地盘了。
浪人们齐声欢呼。
看着这一幕,左梦庚心中百感交集。他这才明白,周青所说的“地下事务”究竟意味着什么。数月前,他还是十数万大军的少帅,如今却成了倭国帮派的一员。
但不知为何,在这种刀光剑影的生活中,他找到了久违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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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二人组,忙于抢夺赌场的时候,周青在商馆接见了一个重要人物。
司长,去吕宋的商船回来了。亲兵禀报。
周青精神一振:快请船长进来。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走进来,正是前往吕宋的商船船长陈大海。
周将军,幸不辱命。陈大海行礼道,我们找到了您说的那种树。
他示意手下抬进来几个木箱。打开箱盖,里面是几块灰白色的块状物。
这就是橡胶?周青拿起一块,用力捏了捏,果然富有弹性。
是的。陈大海点头,当地土着叫它流泪的树。割开树皮,就会流出白色汁液,凝固后就成了这样。
周青仔细端详着这块橡胶,心中激动。林天在信中多次提到此物的重要性,说它关系重大。
采集了多少?
首批只带了这些样品。陈大海道,当地土着说,雨季时产量会更大。
周青拍案,立即准备第二批船队,多带人手,扩大采集规模。
送走陈大海,他立即转身吩咐侍从:“准备笔墨,我要给经略写信。”
在信中,周青详细汇报了橡胶的发现,并建议立即组织船队前往吕宋采集。同时,他也提到了左梦庚的转变:
“…左梦庚初来时意志消沉,如今已逐渐适应。宫本武藏称其有领兵之才,假以时日或可大用…”
写到这里,周青停顿片刻,又添上一句:
“倭国局势日渐紧张,幕府与各大名矛盾加剧。臣已命三口组暗中煽风点火,令其无暇他顾…”
信写完后,周青让侍从唤来门口的亲兵:
“派最近的船队,加急!送往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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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洒在长崎的街道上,左梦庚跟着宫本走在回宅院的路上。经过一夜激战,他的衣衫已经破损,身上也带着几处轻伤。
“宫本组长,我能问个问题吗?”左梦庚突然开口。
宫本头也不回:“说。”
“以你这样的身手,为何要屈居于做个帮派头目”
闻言,宫本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左梦庚,目光深邃:
“在这个乱世,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教父给了我新生。在他到来之前,我只是个被主家抛弃的浪人,连饭都吃不饱。他给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为他效力,就这么简单。”
左公子,你我现在都是无根之人。但跟着周将军,我们或许能在这片土地上闯出一番天地。
左梦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忽然明白,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在挣扎求存。
当他们回到宅院时,周青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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