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将烈火谷的屋顶覆上一层薄纱。唐枫踏着积雪走向寒魄潭,靴底碾过冰晶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潭边的梅树已挂满雪球,唯有几朵迟开的红梅从雪缝中探出头,艳得惊心动魄。
他在常坐的青石上坐下,指尖抚过冰凉的石面。自突破炼气六层后,体内的金芒灵力愈发凝练,只是每当运转至丹田深处,总会遇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始终无法触及炼气七层的门槛。
“还是差了点什么。”唐枫轻叩眉心,想起韩风昨日的话,“你心有挂碍,故而灵力不畅。去寒潭底待上一日,或许能找到症结。”
寒潭底藏着烈火谷的灵眼,水温极低,寻常修士片刻便会被冻伤经脉。唐枫深吸一口气,解下外袍,只着单衣跃入潭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比青州的冰窖更甚,他强忍着哆嗦,运转金芒灵力护住心脉,缓缓下沉。
潭水清澈,能看见水底摇曳的幽蓝水草,灵眼处冒着细密的气泡,像散落的星辰。唐枫在灵眼旁盘膝坐下,任由寒气侵入四肢百骸,试图逼出那丝滞涩。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青州城的聚义堂。熊三倒在血泊中的脸、弟兄们震惊的眼神、林月瑶递来伤药时泛红的眼眶……这些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最终定格在那个雨夜——他挥刀斩断黑风寨旗杆时,旗杆断裂的刹那,有个年幼的寨丁躲在石柱后,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像根细针,一直扎在他心里。
“原来如此。”唐枫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没错,黑风寨作恶多端,铲除他们是理所当然,可那孩子的眼神,却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恨恶人的残暴,却也怕自己的刀,会误伤无辜的眼睛。
就在这时,灵眼处的气泡忽然剧烈翻涌,一股精纯的寒气顺着经脉直冲他的识海。唐枫眼前一花,竟看到了黑风寨被灭的三年后——那个躲在石柱后的孩子长大了,成了青州城的一名铁匠,正抡着锤子敲打铁器,脸上虽有疤痕,眼神却很明亮。
有人问起当年的事,他只是摇摇头:“唐枫大人没杀我,还留了银两让我去学手艺,是我自己要忘了过去。”
幻象消散,唐枫猛地睁开眼,丹田处的滞涩竟消失无踪!金芒灵力如决堤的江河,在经脉中奔腾流转,冲击着炼气七层的壁垒,“轰”的一声,瓶颈应声而破!
他惊喜地感受着体内暴涨的灵力,比之前浑厚数倍,金芒中甚至泛起淡淡的玉色。更让他意外的是,识海变得异常清明,那些曾让他辗转难眠的画面,此刻再看,竟多了几分释然。
“善恶本就不是非黑即白。”一个声音在潭底响起,韩风不知何时也潜入水中,正含笑看着他,“你能守住本心,不被仇恨裹挟,也能正视自己的犹豫,这才是真正的成长。”
唐枫拱手行礼,声音在水中有些模糊:“谢师父点化。”
“起来吧,”韩风摆摆手,“梅花开得正好,岸上煮了新茶。”
两人跃出水面,落在潭边的雪地上。唐枫披上外袍,看着枝头的红梅,忽然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斩草除根的决绝,而是在复杂的恩怨里,守住那份不忍之心。就像这寒潭里的梅,既要耐得住冰雪的冷,也要留得住开花的暖。
回到屋中,韩风已温好了酒。两人对坐窗前,看雪花落满梅枝,听炭火噼啪作响。
“青州那边传来消息,熊三的余党被林月瑶带人清剿干净了。”韩风给唐枫斟上酒,“她还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落霞峰喝杯她酿的青梅酒。”
唐枫接过酒杯,眼底漾起笑意:“等开春吧,那时梅花落了,青梅该结果了。”
他举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炭火的暖意与梅花的清冽。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心里清楚,这个冬天,他收获的不止是炼气七层的修为,还有一份更重要的东西——在黑白之间,守住灰度的勇气。
而这条路,才刚刚铺展开来,等着他用脚步去丈量,用真心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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