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塔幻境中，玄铁麟鲸的哀嚎如同针扎般刺着唐枫的神识。他握着赤紫雷麟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上的雷火因心神动摇而忽明忽暗。
“我可知错？”
脑海中回响着威严的质问，眼前的幻境突然变换——不再是外海的厮杀，而是回到了烈焰宗覆灭的那一日。
年幼的他躲在丹房的柜子里，透过缝隙看到师尊韩风倒在血泊中，万海阁修士的狞笑、焰灵宗修士的火焰、师兄弟们的惨叫……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若不杀他们，死的便是你，是烈焰宗的所有人！”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吼，那是支撑他百余年复仇之路的执念。
幻境再变，是他斩杀十阶墨海龙鲸的场景。那头鲸的腹中有尚未孵化的幼鲸，鲜血染红了他的法袍，而他当时眼中只有妖丹，未曾有过半分犹豫。
“杀戮是为复仇，还是已成习惯？”
质问声愈发严厉，幻境中的妖兽、仇敌、甚至死去的师兄弟，都齐齐转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怨毒，有悲悯，有不解。
体内的煞气趁机爆发，顺着神识的裂缝疯狂涌入，试图吞噬他的理智。唐枫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沉沦在这无尽的杀念与悔恨中。
“不……”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找回一丝清明，“我杀妖兽，是为生存，为变强，为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我杀仇敌，是为复仇，为告慰亡魂，而非滥杀无辜！”
“错与对，不在杀戮本身，而在为何而杀！”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赤紫雷麟剑猛地插在地上，雷火灵力不再攻击，反而化作一道屏障，将幻境中的哀嚎与怨毒隔绝在外。
“问心关，我过了！”
话音落下，幻境如同玻璃般碎裂，第一座石塔的门缓缓打开，透出柔和的佛光。唐枫踉跄着走出，额头布满冷汗，体内的煞气虽仍在翻涌，却似乎被这道佛光压制了些许。
慧能老僧站在塔外，念珠转动：“施主明心见性，可喜可贺。随老衲来第二关。”
第二座石塔比第一座更显古朴，塔门紧闭，门上刻着两个字：“问己”。
“此关无幻境，只问施主三事。”慧能道，“其一，你是谁？其二，你欲往何处？其三，你所执者，值得吗？”
三个问题简单直白，却如重锤般砸在唐枫心头。
他是谁？是烈焰宗的九弟子？是复仇者？是冰火宗的宗主？还是……被煞气缠身的杀戮者？
他欲往何处？是覆灭万海阁与焰灵宗后便了此残生？还是守护冰火宗，让烈焰宗的传承延续下去？
他所执的复仇，值得吗？百余年的杀戮，让他离最初的自己越来越远，甚至险些堕入魔道，这真的是师尊与师兄弟们希望看到的吗？
石塔前，唐枫静静伫立，从日升直到月落。夜风吹过灵山，菩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体内的煞气渐渐平息，不再狂暴，似乎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明白了。”
次日清晨，唐枫睁开双眼，眸中已无迷茫，只剩澄澈与坚定。
“我是唐枫，烈焰宗的弟子，冰火宗的宗主。”他对着石塔朗声道，“我要往能守护冰火宗、告慰亡魂的地方去，复仇是手段，而非终点。我所执者，是宗门存续，是血海得偿，纵然前路荆棘，亦无怨无悔！”
话音刚落，第二座石塔的门“嘎吱”一声开启，一道比之前更盛的佛光笼罩住他，体内的煞气发出痛苦的嘶鸣，竟消散了近三成。
慧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施主认清本心，执念已破，可入第三关。”
第三座石塔最高，塔尖直插云霄，门上刻着“问天地”三字，却无任何威压，只有一种包容万象的平和。
唐枫踏入塔中，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面水镜。镜面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冰火谷的景象——
林月瑶正在指点弟子修炼，眉宇间带着温婉的笑意；柳如眉站在宗门大殿前，看着新立的石碑，上面刻着“烈焰不灭”四字；紫梅在阵法前调试阵旗，韩婉儿在旁打下手，两人不时相视而笑；甚至还有当年从万花宗逃出来的女弟子，如今已成为冰火宗的中坚，正教导着一群孩童吐纳……
镜中景象流转，冰火宗虽不似万海阁那般势大，却一派生机勃勃，灵气缭绕，弟子们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这便是你守护的天地。”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亦有情，因守护者而温暖。你所做的一切，天地已然见证。”
水镜渐渐模糊，化作漫天光点，融入唐枫体内。那是比佛光更柔和的力量，带着冰火谷的灵气、弟子们的生机、伙伴们的信任，缓缓流淌过他的经脉。
体内残存的煞气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最后一丝暴戾的气息散去，丹田内的元婴睁开双眼，眸中清明澄澈，神识突破至元婴后期，比之前更加凝练纯粹。
“三问关，过了。”
唐枫走出第三座石塔，只觉得浑身轻松，百余年杀戮积累的沉重仿佛一扫而空。灵山的佛光落在他身上，不再有排斥，反而如同归家般温暖。
慧能合十行礼：“施主佛性不浅，能破三关，可见心本向善。随老衲去藏经阁吧。”
藏经阁位于大雷音寺后山，是一座通体由紫檀木建成的阁楼，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阁内书架林立，摆满了泛黄的经文，每一本都散发着平和的气息。
慧能取出两卷经文，放在桌上。一卷是《金刚经》，书页间流转着金色佛光，能定心神、破虚妄；另一卷是《易筋经》，封面上刻着古朴的经络图，蕴含着锤炼肉身、净化气息的法门。
“此两经，施主可抄写一份带走。”慧能道，“《金刚经》需日日诵读，可稳固心神，防煞气再生；《易筋经》能淬炼肉身，与施主的雷火灵力相辅相成。只是切记，佛门经文重在修心，而非求力。”
“多谢大师指点。”唐枫郑重行礼，心中充满感激。他知道，慧能不仅给了他化解煞气的法门，更点醒了他复仇之外的意义——守护。
他取来笔墨，凝神静气，开始抄写经文。笔尖划过宣纸，佛音仿佛在耳边回响，心境愈发平和。
三日后，唐枫抄写完两卷经文，将其小心收好。他向慧能辞行，又在灵山前拜了三拜，才转身离开大雷音寺。
西漠的风沙依旧，他的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体内灵力流转顺畅，神识清明，赤紫雷麟剑上的戾气散去，多了几分沉稳的锋芒。
“该回去了。”
他展开风雷紫金翅，朝着中洲的方向飞去。百余年在外海的历练，西漠的佛缘，让他不仅实力大增，心境也完成了蜕变。
冰火谷的伙伴们，还在等他。
而万海阁与焰灵宗的账，也该彻底清算了。
翅翼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青紫色的流光，朝着那片承载着希望与责任的土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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