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天怀揣着两个沉甸甸的铜板,脚步轻快地取回藏在树丛里的鱼篓。看着里面那两条瘦小的杂鱼,再摸摸怀里的铜钱,他苍白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两个铜板,可以买一小袋最次的碎米,或者两个粗粝的黑面馍馍,甚至……或许能央求肉铺老板割一小条没人要的肉皮,回去熬点油腥给妹妹补补。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小年吃到食物时那惊喜的笑容。
然而,这难得的喜悦在他回到那处破败的篱笆小院时,瞬间冻结,化为惊恐。
院门虚掩着,院内空无一人。
“小年?”余小天的心猛地一沉,快步冲进屋里,“小年!哥回来了!”
屋里同样空荡荡的,冰冷的灶台,凌乱的干草铺,没有那个总是迎上来的纤细身影。
一种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余小天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赵管事家的恶仆?镇上的流氓?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小年!余小年!”他嘶哑地喊着,冲出院子,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四周寻找。邻居王婆婆颤巍巍地探出头,叹了口气道:“小天呐,别喊了。晌午我看小年挎着小篮子往后山那边去了,怕是……又去给你采药了。”
后山!
余小天只觉得眼前一黑。后山哪里是她一个体弱的小姑娘能去的地方!那里林深草密,偶尔还有野狼出没,更别提那些陡峭的崖壁!
他再也顾不上怀里的铜板和鱼篓,猛地转身,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镇子后方的山林狂奔而去。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从未跑得如此之快,耳边风声呼啸,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生怕晚上一秒,就会看到无法承受的景象。
“小年……你一定不能有事……等着哥……等着哥……”他在心里疯狂地呐喊。
与此同时,落霞镇后山,一处草木稀疏的向阳坡地上。
余小年正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用小药锄挖掘一株刚刚发现的、叶片呈心形的草药。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旧布裙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手上也沾满了泥土。
她身边的竹篮里,已经躺着几株常见的止血草和清心花,还有几颗野莓。她记得哥哥前几天砍柴时手上添了新伤,她也记得哥哥总是把难得的吃食都留给她,自己饿着肚子。
“这株宁神花品相真好,哥哥晚上总是睡不安稳,磨成粉给他放在枕头边应该有用……”她轻声自语着,专注地将草药周围的泥土小心拨开,尽量不伤及根须。
她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幽绿贪婪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是一只体型干瘦、毛色灰暗的野狼。它饿极了,在这个食物匮乏的季节,这个落单的、看似柔弱的人类幼崽,在它眼中无异于一顿移动的美餐。
野狼伏低身体,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威胁性的呜咽声,悄无声息地开始逼近。
余小年终于挖出了那株宁神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刚把草药放进篮子里,准备起身去溪边洗洗手,忽然,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窜起。
她猛地回头。
只见一头嘴角流着涎水、目露凶光的野狼,距离她已不足十步!那狰狞的獠牙、嗜血的眼神,吓得她瞬间魂飞魄散,小脸煞白,连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呜——!”野狼发出一声低嗥,后腿猛地蹬地,带着一股腥风扑了过来!
求生的本能让余小年发出了短促而尖利的惊叫,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小药锄和篮子朝野狼砸去,自己则踉跄着向后跌倒。
药锄和篮子没能阻挡野狼分毫,只是让它停顿了一刹那。野狼跃过散落的草药,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跌坐在地、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余小年猛咬下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余小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哥……”
千钧一发之际——
“畜生!滚开!”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山坡下传来!伴随着这声怒吼,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在了野狼的腰背上!
“嗷呜——!”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正中要害,野狼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扑咬的动作瞬间变形扭曲,狼狈地摔倒在余小年身旁的草地上。
余小天如同疯虎般冲上山坡,他目眦欲裂,眼中布满血丝,看到妹妹跌坐在地、野狼近在咫尺的场景,他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甚至没看清自己扔出的石头有没有击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它!保护小年!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那根用来叉鱼的削尖木棍。他毫不犹豫地挺着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刚刚挣扎欲起的野狼狠狠刺去!
“噗嗤!”
木棍毕竟不够锋利,未能刺穿狼皮,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将野狼再次撞翻,尖头也在狼身上划开了一道血口。
疼痛和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激怒了野狼,它翻身而起,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这个破坏它好事的少年,龇着牙,发出低沉的咆哮,作势欲扑。
余小天喘着粗气,挡在妹妹身前,双手紧紧握着那根可怜的木棍,手臂因为恐惧和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但他一步未退,像一堵坚硬的墙,将妹妹护在身后。他的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来啊!畜生!过来啊!”他嘶哑地吼着,试图用声音吓退对方。
野狼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又或许腰部的剧痛影响了它的行动,它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低吼着,似乎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余小年从极度的惊恐中稍微回过神,她看到哥哥那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挣扎着爬起身,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颤声道:“哥……哥!”
兄妹俩背靠着背,一个握着木棍,一个举着石头,与一头饥饿的野狼在山坡上紧张地对峙着。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最终,或许是腰伤实在疼痛,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两个拼死一搏的“猎物”并不好惹,野狼不甘地低吼了几声,缓缓地向后退去,几步之后,猛地转身,窜入了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直到确认野狼真的离开了,余小天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他转过身,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声音因为后怕而剧烈颤抖:“小年!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吓死我了!谁让你一个人来这里的!”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恐慌和庆幸。
余小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哥哥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哥……对不起……我怕你生病……我怕你饿……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感受着怀里妹妹的颤抖和哭声,余小天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后怕。他紧紧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软了下来:“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哥在呢,哥不怕……不怕了……以后千万不能一个人进山,听到没有?”
夕阳的余晖将兄妹俩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温情交织在这寂静的山坡上。散落的草药和那只空了的竹篮,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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