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微光柔和地洒落,将地下洞天渲染得静谧而梦幻。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灵气,如同母亲的怀抱,温柔地滋养着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也滋养着劫后余生的兄妹二人。
余小天从深沉的睡眠中自然醒来,感觉像是脱胎换骨。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种濒死的冰冷和极度透支的疲惫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复苏的生机和力量。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精纯浓郁的灵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清洗肺腑,滋润干涸的经脉。
他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妹妹。余小年依旧在熟睡,但脸色红润,呼吸平稳悠长,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恬静的弧度,仿佛只是陷入了甜美的梦乡,而非经历了生死大劫。看到她无恙,余小天心中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
他轻轻起身,没有惊醒妹妹,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拯救了他们的神奇之地。
头顶是镶嵌着无数发光晶石的穹顶,如同倒悬的星河,光芒虽不强烈,却足以照亮整个空间。脚下是柔软细腻的白沙,踩上去温暖舒适。远处那片发光的植物更是神奇,翡翠般的小草、透明的花朵、还有那蓝宝石般的氤氲水潭……一切都充满了宁静而蓬勃的生命力。
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也是一处被遗忘的净土。
然而,这份宁静和美好,却无法驱散余小天心中那沉甸甸的、如同铅块般压着的悲痛和仇恨。
当他彻底清醒,确认暂时安全后,外门广场上的惨烈景象、张铁山那屹立不倒的悲壮背影、云阳子力竭昏迷的决绝、守拙真人最后那声自爆的轰鸣……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他的脑海,清晰得令人窒息。
铁山哥……那个憨厚耿直、总想着罩着他的壮实汉子,为了救他们,用最惨烈的方式,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废墟之前。他最后那声模糊的“小天……跑……”,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遍遍剜割着余小天的心脏。
还有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同门,那些浴血奋战的长老和执事……他们都在他眼前倒下,为了守护宗门,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青云宗……那个他刚刚踏入、虽然只是最底层的杂役、却给了他希望和仙缘的地方,此刻恐怕已化为一片焦土,被魔焰所吞噬。
家,没了。
亲人,没了。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余小天。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柔软的白沙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怕惊扰到妹妹,但肩膀却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洞天中显得格外凄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些日子的恐惧、挣扎、委屈、愤怒,以及那刻骨铭心的悲痛和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颤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泪水模糊了眼前梦幻的景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血色。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嘶哑,他才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但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却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悲痛依旧深重,却不再是无助的绝望,而是沉淀为一种冰冷刺骨的寒,一种坚不可摧的恨,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掌心那被指甲掐出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然后慢慢握紧,直至骨节发白。
“铁山哥……”
“云阳道长……”
“守拙真人……”
“还有所有死去的同门……”
他低声念着一个个名字,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
“我余小天在此立誓……”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那幽蓝的、如同无数逝者眼睛般的穹顶,一字一句,如同宣誓,又如同诅咒: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幽冥殿……我必灭其道统,屠尽满门,鸡犬不留!”
“只要我余小天还有一口气在,必将踏平幽冥,以告慰所有亡魂在天之灵!”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这静谧的洞天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和冰冷。
随着这血誓的立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韧的力量,从心脏最深处滋生,迅速流遍全身,驱散了最后的软弱和迷茫。
他体内的那丝微薄的土灵之气,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境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发地加速运转起来,变得更加凝实、沉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凛冽的杀伐之意!
周围的灵气也似乎受到牵引,更加主动地涌入他的体内,修复伤势,淬炼肉身。
一种明悟,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修仙之路,并非只有长生逍遥,更有快意恩仇,仗剑护道!
畏缩、逃避、软弱……都无法在这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更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唯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才能斩妖除魔,才能复仇雪恨,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一刻,余小天的道心,在巨大的悲痛和仇恨的淬炼下,真正地初步确立了起来。
它并非平和自然,也非逍遥无为,而是带着血与火的味道,充满了复仇的执念和守护的决绝,如同一柄刚刚历经磨难、初具雏形的复仇之剑,虽显稚嫩,却已锋芒初露,坚不可摧!
他擦干脸上的泪痕,眼神变得如同寒潭般深邃冰冷。所有的悲伤都被深深埋藏,转化为前进的动力。
他站起身,再次看向熟睡的妹妹,目光变得无比柔和,却又无比坚定。
“小年,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然后,我们会一起,讨回这笔血债。”
说完,他不再沉湎于悲痛,而是盘膝坐下,开始主动引导洞天内浓郁的灵气,全力运转《厚土引气诀》。
修炼!变强!报仇!
这三个念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了他的道基之中。
地下洞天,幽蓝依旧。但其中的少年,却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求存的杂役。
一颗复仇的道种,已然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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