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冰冷与温暖的交界处浮沉。余小天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在滩涂上的朽木,一半浸泡在蚀骨寒潮中,那是左半身蔓延的死意与侵入的妖藤余毒;另一半,则被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包裹着,源头正是掌心那枚紧贴着的平安木符。
这暖流并非炽热,而是带着春雨润物般的细腻与柔和,源源不断地渗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受损的脏腑、乃至濒临崩溃的识海。它所过之处,妖藤那令人麻痹僵直的毒素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被侵蚀的血肉开始焕发出极其微弱的生机,缓慢地蠕动、愈合。就连那最难缠的本源死意,在这股充满生机的力量冲刷下,其侵蚀的速度也明显减缓,甚至被逼退了一丝。
更让余小天感到惊异的是,这股源自木符的生机,与他体内那源自青帝长生功的残余气息,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与融合。原本如同无根浮萍、仅能勉强自保的青帝生机,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变得活跃而凝聚,主动引导着那外来的暖流,更高效地滋养着伤体。
《混元先天经》自发的运转速度,也因此加快了一丝。混沌元神依旧暗澹,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而是稳定了下来,并开始极其缓慢地从这生机与混沌交织的状态中,汲取微薄的力量,修复自身。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绿色沼泽中仿佛失去了意义。余小天不知趴伏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数日。当他终于积蓄起一丝力气,艰难地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迷蒙的绿色瘴气,以及身下冰冷潮湿的黑色土地。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状态的改善。虽然依旧剧痛缠身,虚弱不堪,法力也未能恢复多少,但至少,那种随时可能彻底沉沦、神魂离体的危机感减弱了。妖藤的毒素已被清除大半,左半身的冰冷麻木感虽然依旧强烈,但不再继续恶化。
他的目光,落在了依旧紧握的右手上。那枚平安木符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表面的澹绿色光华已经内敛,不再主动散发,但当他凝神感知时,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股纯净、温和的生机之力。木符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其上的木质纹理变得更加清晰温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这木符……”余小天心中充满了疑惑与庆幸。这仅仅是妹妹随手雕刻、寄托祝福的凡木之物,为何在此地会显现如此神异?是因为小年身怀的先天木灵体或净世莲心,无形中赋予了它某种特质?还是这木符的材质本身,与此地有着未知的联系?
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肘支撑起上半身,靠坐在一株扭曲的、覆盖着滑腻苔藓的怪树根部。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让他剧烈地喘息起来,绿色的瘴气吸入肺中,带来阵阵灼痛与眩晕。
他强忍着不适,开始更仔细地打量周围环境。这块露出水面的陆地很小,不过方圆数丈,除了几株类似的怪树和一些颜色艳丽的蘑孤,别无他物。墨绿色的水泽环绕四周,寂静得可怕。之前袭击他的噬魂妖藤没有再出现,但谁也不敢保证它们不会再次发动攻击。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更安全、更适合疗伤的地方。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法力,结果依旧是徒劳。经脉如同锈蚀的管道,混沌元神也无力驱动周天循环。他现在,几乎与一个重伤的凡人无异。
目光再次落回木符。或许……可以借助它的力量?
他回忆起之前木符光华亮起时,与体内青帝长生功的共鸣。他小心翼翼地,试图主动去引导那一丝残存的青帝生机,去触碰掌心的木符。
起初并无反应。但当他集中全部精神,将那份对妹妹的思念、对生的渴望,以及自身坚韧的意志融入其中时,奇迹再次发生了。
木符之上,那内敛的澹绿色光华再次微微亮起,虽然远比之前被动激发时微弱,却更加受他心念控制。一股比之前自行散发时更加精纯、更加凝聚的生机暖流,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缓缓流入体内。
这一次,余小天有了准备,立刻引导着这股暖流,优先滋养受损最严重的脏腑与经脉,尤其是被死意侵蚀的左半身。
效果显着!
在这股生机的滋养下,内脏的隐痛得到了缓解,经脉的滞涩感也减轻了一丝。更让他惊喜的是,当这股生机流经左肩,与那本源死意接触时,虽然无法像混沌之力那样强行分解磨灭,却形成了一层柔韧的“隔离层”,极大地延缓了死意的蔓延速度,并且似乎在一点点地“软化”死意边缘那最顽固的部分!
“这生机……层次极高!似乎对死寂、污秽之力有着天然的克制与净化之效!”余小天心中震动。这绝非普通的木系灵气,其本质,似乎更接近……生命本源?
难道这木符,因为小年的特殊体质和真挚祝福,机缘巧合下,成了一件蕴含生命本源法则的异宝?还是说,是这处青瘴世界本身的环境,激活了它?
他不得而知,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
他不再犹豫,开始全力借助木符的生机疗伤。他靠在树根上,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涓涓细流般的生机,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滋养着伤体,同时运转《混元先天经》的基础法门,尝试重新沟通天地,炼化那无处不在、却又充满危险的绿色瘴气。
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绿色瘴气的毒性不时干扰,需要分心抵抗;左半身的死意如同磐石,难以撼动;自身的虚弱更是时刻提醒着他处境的艰难。
但至少,希望不再渺茫。掌心的木符,如同黑夜中的启明星,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借助木符生机疗伤的同时,他身下这块黑色土地深处,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根须般的澹金色脉络,似乎被那纯净的生机之力吸引,正极其缓慢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蔓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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