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矶长老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连一旁的赵执事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余小天。器殿副殿主,元婴后期大修士,亲自开口收徒,这是何等殊荣!放眼整个云澜剑宗,多少内门天才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然而,余小天心中却是一片清明。拜师?意味着更深的羁绊,意味着要融入云澜剑宗的体系,甚至可能被种下神魂禁制以确保忠诚。这与他尽快恢复实力、寻找归途的计划相悖。更何况,他身负混沌、青帝两大至高传承,又岂会轻易另拜他人为师?
但他也不能直接拒绝,那无异于打这位副殿主的脸,后果难料。
他略一沉吟,躬身道:“长老厚爱,晚辈受宠若惊。只是晚辈散漫惯了,且身负师尊遗命,恐难专心侍奉座前。再者,晚辈于丹道亦有些许兴趣,尚未决定最终道途,此时拜师,恐有负长老期望。”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恭敬,又以“师尊遗命”和“道途未定”为由,婉拒了拜师,同时抬出丹道,暗示自己并非只有器殿一个选择。
玄矶长老古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更加深邃,如同两口深潭,注视着余小天:“哦?师尊遗命?道途未定?那你告诉老夫,何为炼器?”
他没有纠结于拜师之事,反而问出了一个看似基础,实则直指核心的问题。
赵执事心头一紧,知道这是长老在考校了。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如何回答,却能看出一个人对器道的理解层次。
余小天神色不变,略微思索,平静答道:“晚辈浅见,炼器非是简单材料堆砌,亦非符纹复刻。乃是**以人之灵,御天地之材,循法则之理,铸大道之基**。”
他顿了顿,继续道:“材料有性,如火之烈,如水之柔,如金之坚,如木之生。炼器者,需明其性,顺其势,导其能,而非强行扭转,逆天而行。符纹者,法则之显化,能量之轨迹。勾勒符纹,非是照本宣科,需明其理,知其意,使符纹与器身相合,与材料共鸣,方能引动天地之力,赋予器物灵性。”
“故而,炼器之道,在于‘合’。合材料之性,合符纹之理,合天地之法,最终,合修士之心。器成,非死物,乃是炼器者部分道与理的延伸,是承载意志、斩破虚空的伙伴。”
余小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蕴含着他对器道的独特理解。这并非云澜剑宗传统的炼器理论,而是融入了他的混沌之道与青帝感悟,更侧重于“契合”与“共鸣”,而非单纯的“掌控”与“锻造”。
玄矶长老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却似乎有细微的波澜泛起。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契合?共鸣?你将炼器说得如同音律,如同生灵。但器终究是器,无情无念,如何共鸣?”
余小天微微一笑,伸手指向静室角落那柄他亲手炼制的寒铁赤铜剑:“长老请看此剑。”
玄矶长老目光扫去。
余小天继续道:“炼制此剑时,晚辈未曾想过要它多么锋锐,多么坚硬。只是感知寒铁之冷峻,赤铜之炽烈,觉其虽属性相冲,却暗含阴阳对立统一之理。于是引导它们,非是强行融合,而是使其在震荡中寻到平衡点,彼此嵌合,形成新的稳定结构。勾勒符纹时,亦非刻意追求威力,只是觉得‘锋锐’当如寒铁之冷芒,‘坚韧’当如赤铜之绵长,‘聚灵’当如阴阳交汇之生机……一切,皆是顺势而为。”
“故而,此剑虽只是下品法器,却自带一股凛然中正之气,锋锐而不显暴戾,坚韧而不失灵动。用之对敌,剑随心动,如臂使指。这,算不算是器与人的一种共鸣?”
玄矶长老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那柄剑前,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身。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指尖与剑身接触的刹那,那柄看似普通的流云剑,竟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风吟般的清鸣!剑身之上,那青红交织的光泽似乎活了过来,微微流转!
赵执事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剑鸣?这柄制式法器,竟然在长老的触摸下发出了类似灵性反应的剑鸣?虽然极其微弱,但这意味着此剑的潜力远超寻常!
玄矶长老的手指停留在剑身上,久久未动。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细细品味着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玄矶长老才缓缓睁开双眼,收回手指。他转过身,再次看向余小天,目光中的审视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叹,有欣赏,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
“器心……你已初具器心。”玄矶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非是匠人之心,而是……近乎于‘道’的器心。难怪,难怪……”
他连说两个“难怪”,却未明言难怪什么。
“你的路,与器殿传统不同,甚至与当今主流炼器之道皆有所不同。”玄矶长老看着余小天,语气平和了许多,“强行将你纳入门下,或许反而会限制了你的未来。”
余小天心中微松,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玄矶长老话锋一转:“不过,你既在云澜剑宗,又展现出如此天赋,宗门自然不会亏待于你。拜师之事,暂且作罢。但你可为我器殿‘客卿长老’,享长老供奉,可自由阅览器殿除核心传承外的一切典籍,有义务在宗门需要时出手炼器。你,可愿意?”
客卿长老!地位超然,既有实利,又无太多束缚!这无疑是目前最适合余小天的身份!
余小天不再犹豫,躬身行礼:“晚辈愿意,多谢长老成全!”
玄矶长老点了点头,取出一枚暗金色的令牌递给余小天:“这是客卿长老令,凭此令,你可自由出入器殿大部分区域。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赋。”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赵执事离去。
余小天握着手中温润的客卿长老令,知道自己在云澜剑宗,总算真正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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