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庭院里的梧桐开始大片地落叶,在地上铺了一层金黄。清晨的寒气透过窗棂缝隙钻入室内,带着草木凋零的清新气息。
李斯惯例早起,正在书房中翻阅昨日从试点县送来的最新汇报竹简,眉头微蹙,思考着某个关于“身符”防伪工艺改进的细节。试点工作已进入深化阶段,一些最初未曾预料到的技术性问题开始浮现,需要他及时决策。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略带迟疑的、稚嫩的童音:
“父亲……孩儿问安。”
李斯从竹简中抬起头,只见长子李由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深衣,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站在门口,小脑袋微微低垂,不敢直视他。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
按照惯例,李由每日清晨都会由母亲芈姝带着,或由仆役引领,来向李斯问安。但通常都是在李斯用完早膳、准备出门前往文牍斋的那个短暂间隙,像这样直接寻到书房来的,还是第一次。
李斯放下竹简,目光落在儿子身上。记忆中,原主李斯对子女要求极为严格,尤其是对寄予厚望的长子李由,动辄考校功课,稍有不如意便是严厉斥责,极少有温情流露。这使得李由在他面前总是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敬畏和疏离。
看着这孩子怯生生的模样,李斯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复杂的情愫。有为人父的责任感,有对原主教育方式的反思,更有一份源于历史先知而产生的沉重怜惜——他知道,在原本的轨迹上,这个孩子最终会战死沙场,未能善终。
改变命运,不仅仅是他个人的生死荣辱,也包含了这些身边至亲的安危与未来。
“由儿,进来吧。”李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朝他招了招手。
李由似乎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确认没有不悦之色,这才迈着小步子,挪进书房,在离书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依旧垂着头。
“可用过朝食了?”李斯问道,试图找些家常话题。
“回父亲,尚未。”李由小声回答。
“嗯。”李斯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书房内陷入一种略显尴尬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街市隐约的喧嚣。
李斯注意到李由的目光,似乎偷偷瞟了一眼他案几上那堆散开的竹简,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但很快又畏惧地缩了回去。
这孩子,对父亲所从事的事务,其实是好奇的吧?只是以往严厉的氛围,扼杀了这种天性。
李斯心中一动,拿起一枚写着关于户籍“身符”材质讨论的竹简,语气平和地问道:“由儿,可知此为何物?”
李由没想到父亲会问他这个,紧张地攥紧了小手,摇了摇头。
“此乃‘身符’之议。”李斯耐心解释道,“如同每个人有自己的名姓,此物将来或可成为证明一个人身份、籍贯的凭证。为父近日所做之事,便是设法让天下人的身份,都如这竹简上的字迹一般,清晰可辨,有据可查。”
他没有讲深奥的律法或治国大道理,只是用孩子能理解的、形象的方式,描述了自己工作的一个侧面。
李由似懂非懂,但父亲没有斥责他无知,反而耐心解释,这让他胆子稍稍大了一些,小声问道:“那……有了这个‘身符’,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冒名顶替,抢别人的田地了?”
他显然联想到了母亲平日给他讲的些市井故事或乡间见闻。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这孩子心思倒是敏锐,一下子抓住了“身符”在防止欺诈、保护产权方面的潜在作用。
“不错,此乃其用处之一。”李斯肯定道,“律法、制度,其根本目的之一,便是定分止争,保护良善,惩罚奸邪。让每个人都有所依循,让恶人无所遁形。”
他借机将话题引向了更基本的规则意识。
李由听着,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些话。他感觉今天的父亲格外不同,说的话虽然还是有些难懂,但却不那么令人害怕了。
这时,芈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由儿,莫要打扰父亲处理公务。”她端着食案走了进来,看到父子二人难得平和地共处一室,眼中掠过一丝惊喜。
李斯对芈姝笑了笑:“无妨,由儿很懂事。”
芈姝将朝食摆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柔声道:“夫君也先用些吧,公务虽忙,亦需爱惜身体。”
李斯点了点头,对李由道:“去吧,随你母亲去用朝食。稍后……为父看看你近日的功课。”
“是,父亲。”李由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跟着母亲退了出去。离开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眼神中那纯粹的恐惧似乎淡去了少许,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
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斯轻轻叹了口气。打破父子间那层坚冰,并非易事,需要水滴石穿的耐心和正确的方法。今日这短暂的晨间问安,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他深知,在这个时代,一个家族的未来与子弟的成才息息相关。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重复历史上李由的悲剧。不仅要让他平安,更要让他成才,成为一个于国于家都有益的人。
这需要他投入比处理政务更多的心力和智慧。
他重新拿起竹简,目光却变得更加坚定。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刚刚开始试图靠近他的孩子,他必须在这大秦的权力场中,走得更稳,站得更高。
窗外,朝阳已然升起,金色的光芒驱散了秋晨的寒意,也照亮了书房内李斯沉静而坚毅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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