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那番关于“储君之教”的婉言劝谏,如同在始皇心中投入一颗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也留下了些许涟漪。始皇开始略微留意起儿子们的教育问题,尤其是对扶苏。他意识到,这个长子虽理念与自己不尽相同,但毕竟是嫡长,且才学品性在朝中有口皆碑,其教导确实不容忽视。
一日,始皇召李斯商议:“扶苏渐长,学业不可荒废。然其身边博士,多为儒生,终日只知诵《诗》《书》,言必称尧舜,于当今时务,未免隔阂。李卿,你乃百官之首,学识渊博,依你之见,当为扶苏增择何人为师,方能使其学业更为完备?”
这正是李斯等待已久的机会!他深知,为扶苏选择什么样的老师,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其未来的思想走向和执政风格。他必须谨慎选择,既要符合始皇的期望(避免过于“仁弱”),又要能引导扶苏走向自己期望的务实、明理之路。
他沉吟片刻,郑重回道:“陛下圣虑深远。长公子仁厚聪颖,根基已固。然正如陛下所言,需兼通时务,明悉治国之要。臣以为,为公子择师,当注重**经世致用**,使其既知仁义之本,亦通法治之要,更明天下之势。”
他提出了一个组合方案:
“其一,**博士仆射周青臣**,虽为儒者,然性情敦厚,熟知典籍,可继续为公子讲解《诗》、《书》、《礼》、《乐》,**固其仁德根基**。” 选择周青臣,是因为他属于儒生中相对温和、不喜激烈抨击时政的一派,让他继续教导扶苏,可以维持扶苏仁厚的一面,也避免骤然更换所有儒生老师引来非议和反弹。
“其二,**廷尉姚贾**,精通律法,明察秋毫,于刑名狱讼之事经验丰富。可请其为公子剖析律令条文,讲解案例,使其**深明法度之威严与运用**。” 姚贾是李斯的政治盟友,其能力深受始皇认可。由他来教授律法,既能满足始皇希望扶苏加强法家修养的期望,又能确保传授的是相对正统和务实的法家思想,而非赵高那种扭曲的权术。
“其三,**大将军蒙恬**(或其弟上卿蒙毅),久历战阵,熟知边事军政,于帝国安危、武将心思体察入微。可请其闲暇时,为公子讲述疆场之事、边防之要,使其**明了武备之重与安邦之策**。” 引入蒙氏兄弟,既能加强扶苏与军方的联系,为其未来积累人脉和威望,也能让扶苏了解帝国真实的边防压力和军事需求,使其仁政理念建立在现实基础之上。
这个方案,涵盖了文化根基(儒)、治国手段(法)、现实保障(兵),可谓用心良苦,考虑周全。
始皇听罢,仔细思量,觉得李斯所荐之人,皆是朝中干才,各有所长,且组合起来确实能弥补扶苏此前教育的偏颇。他点了点头:“卿所荐甚妥。便依此办理。周青臣、姚贾、蒙毅(因蒙恬常驻北疆,由其弟蒙毅代授),即日起,增列为扶苏之师,各授其业。李卿,”
他看向李斯,“你身为丞相,总揽全局,于治国之道体会最深。扶苏之学业,你亦需时常过问,予以指点。”
“臣,遵旨!”李斯心中暗喜,躬身领命。他成功地将扶苏的教育体系,导向了一个更符合自己期望的方向。周青臣固本,姚贾授法,蒙毅通武,而他自己,则获得了“时常过问指点”的授权,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对扶苏施加更深层次的影响。
一套由李斯精心设计的、旨在培养一个“仁法兼备、通晓时务”的继承人的教育体系,就此确立。然而,就在李斯以为布局已定之时,一个他未曾料到的“意外”因素,却因这套新的师资安排而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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