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宫内,时间仿佛凝固了。始皇嬴政在口述完传位于扶苏的遗诏后,便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仅存一丝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这位统治了庞大帝国三十七年、以其无上意志塑造了一个时代的巨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将一副前所未有的重担和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留给了身后的人们。
宫室之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衰老的气息以及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李斯跪在榻前,看着那张曾经威严无比、如今却松弛灰败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一代雄主即将逝去的悲凉,有对帝国未来的深深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使命降临的沉重感**。皇帝最后的遗诏,清晰地将扶苏指定为继承人,这符合法统,也符合他李斯内心的期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这道遗诏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使政权平稳过渡。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转向同样跪在一旁的赵高,语气沉静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赵令,陛下遗诏已定,关乎社稷存续,刻不容缓。请即刻将诏书交予我,我当亲自遴选可靠使者,六百里加急,星夜驰往咸阳,面呈长公子扶苏与蒙恬将军!”
按照制度,诏书由赵高保管并加盖玺印后,应由丞相李斯安排发出。此刻,李斯便要履行他作为百官之首的职责,启动这决定帝国命运的流程。
然而,赵高的反应却出乎李斯的预料。他没有立刻应命,而是抬起那张总是带着谦卑表情的脸,此刻那脸上却布满了一种夸张的、近乎表演的悲痛与忧虑。
“丞相……”赵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陛下……陛下这就……呜呜……社稷何其不幸啊!”
他先是干嚎了几声,然后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极其“谨慎”甚至“恐惧”:“丞相!此事……此事关系太大,需……需万分慎重啊!”
李斯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沉声道:“赵令何出此言?陛下遗命,明明白白,有何需慎重之处?速将诏书取出!”
赵高却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榻上的皇帝,但其话语却如同毒蛇吐信:“丞相明鉴,陛下驾崩之事,眼下仅限这宫内少数人知晓。然则,**陛下生前未正式册立太子**,长公子扶苏远在咸阳,而……而幼公子胡亥此刻就在沙丘!丞相试想,若陛下驾崩及传位扶苏的消息骤然传出,**天下未有不乱者**!”
他刻意强调了“未正式册立太子”和“胡亥在此”这两个点,然后抛出了一个极其险恶的假设:
“届时,若有宵小之徒,借机生事,或拥立胡亥公子,或散布谣言,离间陛下与长公子父子之情……咸阳远在千里之外,扶苏公子与蒙恬将军手握重兵,若闻陛下驾崩而继位诏书未至,他们……他们会作何想?会不会……会不会以为是我等隐匿诏书,另有所图?万一……万一他们率兵东来‘问安’……丞相,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这番话,将李斯执行遗诏的正常行为,扭曲成了可能引发内战和自身杀身之祸的导火索!赵高充分利用了信息传递的滞后性和权力交接的敏感性,在李斯心中投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李斯闻言,脸色骤变。他并非没有考虑过权力交接的风险,但赵高将风险描绘得如此具体、如此迫在眉睫,尤其是提到扶苏和蒙恬可能“率兵东来”的猜测,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头。他李斯一生谨慎,最怕的就是这种无法掌控的混乱局面。
历史的节点,就在这沙丘宫的病榻之前,以一种充满阴谋与胁迫的方式,骤然到来。是恪守臣节,执行遗诏,迎接那可能的光明未来,但也承担赵高所描绘的未知风险?还是……被赵高的危言所慑,踏入那未知的、但或许能暂时保全自身的歧途?李斯的心,第一次在如此重大的原则问题上,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他死死地盯着赵高,试图从那张看似悲痛惶恐的脸上,看穿其内心深处真正的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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