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秋收,时光流转如渭水,奔流不息。
曲辕犁在内史地区官营农苑和部分乡亭的推广,并非一帆风顺。习惯了直辕犁沉重手感的老农,起初对那轻巧弯曲的木辕多有疑虑,担心其不够结实,或者驾驭不住。制作成本的略微提升,也让一些精打细算的田啬夫(管理农事的小吏)望而却步。
然而,李斯对此早有预料。他并未强行摊派,而是采取了更为务实的策略。一方面,他请墨者庚及其弟子,连同少府工匠,组成数个小小的“推广队”,深入乡里,现场演示曲辕犁的用法,尤其是其转弯灵便、省力高效的特点,并耐心解答农人的各种问题。另一方面,他利用主持户籍试点的便利,将那些率先使用新犁且效果良好的农户,在赋役上给予极其细微的、象征性的优惠(如优先安排靠近水源的田块),以此作为示范和激励。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当夏粮收获的季节来临,那些使用了曲辕犁、耕作更为精细的田块,其长势明显优于周边使用旧犁的田地。麦穗更为饱满,粟株更为壮实。待到实际收割、计量入库时,数据清晰地显示,使用曲辕犁的田块,平均亩产比往年同期、或比使用直辕犁的对照田块,有了明显的提升!
虽然增幅并非惊天动地,大约在半成到一成之间,但这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的农人而言,已是了不得的收获!多出来的那些粮食,或许就能让一家人多吃几顿饱饭,多熬过一个青黄不接的寒冬。
“神了!那曲辕犁真是神了!”
“往年这块地可打不了这么多粮食!”
“扶犁也轻省,我家那老牛都没那么喘了!”
“听说这是相国门下一个姓李的舍人弄来的?真是个好官啊!”
田间地头,农人们黝黑的脸上绽放出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议论纷纷。那点最初对新事物的疑虑和抵触,在实实在在的收获面前,烟消云散,化作了对带来改变的官吏的感激。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内史地区的农人间传开。尚未用上新犁的农户,开始主动向乡吏打听,何时能轮到自己。一些家境稍好的农户,甚至开始设法凑钱,想请工匠打造一架。曲辕犁的声誉,不胫而走。
负责统计数据的吏员将最终的产量报告呈送到李斯案头时,即便是早已心中有数的李斯,看着那白纸黑字(确切地说是墨迹竹简)确认的增长数据,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不同于在朝堂上获得赏识的虚荣,而是一种更为踏实、更为深沉的满足——他切实地,为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做了一点有益的事情。
他将这份凝聚了数月心血的报告,再次呈送给吕不韦。报告中,他客观地列出了增产数据,分析了曲辕犁带来的效率提升和农民负担的减轻,也坦诚地指出了推广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下一步全面推广所需的支持。
吕不韦仔细阅罢,良久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他看向李斯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欣赏、倚重,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此子成长太快,能力太全面,已非池中之物。
“善。”吕不韦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却重若千钧,“此事你办得很好。曲辕犁之功,利在千秋。着少府加紧督造,逐步推广至各郡。所需钱粮、工匠,由府库支应。”
“谢相国!”李斯躬身领命。他知道,这意味着曲辕犁的推广将进入国家级层面,其影响将更为深远。
随着曲辕犁和户籍新策(试点亦传来积极反馈)的声名鹊起,李斯在咸阳官场和民间的声音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李舍人”不再仅仅是一个丞相府干吏的代号,开始成为一个代表着“能干”、“务实”、“利民”的符号。甚至有一些来自云阳、杜县的百姓,在缴纳赋税时,会特意向官吏打听“那位弄出新犁和好户籍的李先生”。
这种来自底层的、朴素的认可,比任何官场的褒奖都更让李斯感到珍贵。它意味着他的努力,真正触及了这个帝国的根基。
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能让这水泛起喜悦的涟漪,哪怕只是细微的一圈,也让他觉得,自己逆天改命的征途,多了几分厚重的意义。
他站在丞相府的高台上,远眺着城外依稀可见的、笼罩在丰收喜悦中的田野,心中一片宁静。亩产稍增,民心稍悦,这只是一个开始。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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