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静止,并非安宁,而是绷紧到极致的弦,预示着未知的断裂。
林清清躺在冰冷彻骨的金属地面上,尘埃如同细微的雪花,在她微弱的呼吸间轻轻扬起。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而缓慢,如同在黏稠的沥青中搏动,牵动着全身无数裂痕的剧痛。心烬的循环微弱到了极致,只能勉强维系着生命最基本的火花不灭,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身体崩溃与外界侵蚀的叠加。
她强迫自己进入了一种近乎龟息的状态,最大限度地降低一切消耗,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用于内蕴的修复。左半身的暗紫结晶依旧冰冷,但似乎因为远离了巢穴核心,其蔓延的趋势得到了极其缓慢的遏制;右半身的熔金灼纹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丝,那是姐姐林铃的力量烙印在与深渊死气持续对抗的余波。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或许只是片刻,或许是数个时辰,当她终于积蓄起一丝睁开眼皮的力气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弥漫的灰雾和沉默的巨型阴影。
秦厉躺在不远处,呼吸微弱但平稳。他右臂的异变似乎稳定了下来,暗金紫色的龙鳞甲胄在灰蒙蒙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些古老的公式纹路彻底隐没,仿佛陷入了沉睡。那条手臂不再散发明显的波动,与湮灭核心的那丝微弱共鸣也沉寂下去,暂时避免了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林清清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环顾四周。
他们所处的似乎是一条无比宽阔的廊道,或者说,是某种巨大设施内部的结构残骸。地面是统一的暗灰色金属,布满划痕和凹陷,积着厚厚的尘埃。两侧是望不到顶的金属壁,向上延伸没入灰雾之中,许多地方已经扭曲断裂,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线缆管道和结构骨架,如同被剖开的巨人内脏,早已枯死风化。
那些巨大的阴影,是倒塌的横梁、倾覆的不知名机械装置、或是半嵌在墙壁里的巨大齿轮与传动轴。它们沉默地矗立着,如同远古战场留下的纪念碑,诉说着曾经可能存在的宏伟与喧嚣,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破败。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金属味、臭氧的微腥,还有一种更难以言喻的、类似古老墓穴般的尘埃气息。光线来源不明,并非来自头顶(灰雾之上一片混沌),更像是这些金属壁和残骸自身散发的一种极低强度的、冷冰冰的辐射荧光,提供了足以视物却毫无生气的照明。
这里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早已死去的钢铁迷宫。
左肩的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热,那条连接姐姐的线依然存在,虽然纤细欲断,但至少证明联系未曾中断。这给了林清清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必须行动起来。留在这里,即便深渊的潮水不再涌来,仅凭这稀薄的空气和无处不在的死寂能量侵蚀,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她挣扎着爬到秦厉身边,检查他的状况。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稳定,仿佛身体的机能大部分都用于维持那条异变手臂的存在,陷入了最深层的保护性昏迷。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拖动这样一个沉重的成年男性在这片废墟中前进。
目光落在秦厉那条异变手臂上。一个冒险的念头浮现。
她伸出相对完好的右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在那冰冷坚硬的龙鳞状结晶甲胄上。
没有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凝聚起一丝心烬的力量——那微弱得如同火星般的力量——尝试着注入其中。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轻柔的呼唤,带着她的意志与请求:我们需要移动,需要寻找生路…
起初依旧沉寂。就在她以为失败,准备另想办法时,那暗金紫色的臂甲上,几道古老的公式纹路极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光流转。
紧接着,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秦厉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微微悬浮离地约寸许,然后缓缓地、平稳地向前漂浮起来!就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
林清清瞪大了眼睛。是这条手臂!它响应了她微弱的心烬之力,调动了其中蕴含的、她无法理解的某种空间悬浮或者引力操控的法则!
但这显然消耗巨大。只是让秦厉身体悬浮,林清清就感到刚刚凝聚起的那一丝心烬之力瞬间被抽空,甚至左肩的碎片都传来一阵灼痛感。而秦厉手臂上的纹路也只是闪烁了那一下便再次黯淡下去。
不过,足够了。悬浮状态下的秦厉,移动他所需的力气减少了九成以上。
林清清咬紧牙关,用手推,用肩膀顶,艰难地引导着悬浮的秦厉,如同引导一个笨重的气球,向着一个方向缓慢移动。她选择的方向没有任何依据,仅仅是直觉告诉她,不能停留在原地。
灰雾弥漫,吞噬着脚步声和喘息声。廊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不断重复的破败景象。偶尔,他们会经过一些巨大的、早已锈蚀密封的闸门,门扉上刻着无法理解的符号;有时则会看到侧壁上有巨大的破洞,通往更深邃的黑暗,里面散发出更令人不安的气息。
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但渐渐的,林清清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空间结构本身的“振动”或“波纹”。
有时,像是极远处传来的、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一声之后便再无下文,仿佛某个巨大的结构件终于彻底断裂。 有时,又像是某种高频能量泄漏的嘶嘶声,尖锐却微弱,忽左忽右,难以定位。 更有时,她会隐约听到一种…像是无数细碎脚步刮擦金属的声音,非常遥远,密密麻麻,但仔细去听时,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耳鸣造成的幻觉。
这些“异响”非但没有带来生机感,反而为这片死寂的废墟增添了更多诡异和不安。它们提醒着林清清,这里并非简单的空城,可能潜伏着未知的危险,或者某些她无法理解的现象正在发生。
她推着悬浮的秦厉,更加小心翼翼,尽量避开那些侧壁的破洞和看起来不稳定的区域。
在一处相对开阔的交叉口,她停了下来。地面散落着一些细小的、暗紫色的晶体碎片,与她左肩的结晶有些相似,却又更加浑浊,内部仿佛有黑色的絮状物在流动。它们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适的湮灭气息,但比巢穴中的温和许多。
而在交叉口中心的墙壁上,她看到了一道巨大的爪痕!
那绝非自然形成的刮擦,而是某种拥有可怕力量的生物留下的印记!爪痕深达数寸,边缘的金属被撕裂熔化后又重新凝固,呈现出一种扭曲狰狞的形态。爪痕边缘,同样残留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湮灭波动,甚至比那些晶体碎片更精纯。
有什么东西…强大的、携带着湮灭力量的东西…曾经经过这里,甚至可能还在这片废墟之中!
林清清的心猛地揪紧。她立刻推动秦厉,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明显是“标记”的地方。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远处灰雾中,一个细长的、扭曲的阴影极快地一闪而过!
那阴影的动作诡异无比,完全不似人形,甚至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它消失得极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幻觉吗?还是这死寂回廊中真正的“居民”?
林清清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她不敢停留,用尽力气推着秦厉,加快速度,钻入了另一条相对狭窄、但看起来更“完整”的通道。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那些细微的异响似乎消失了,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悄然缠了上来。
这片废墟,绝非安全的避难所。它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危险,以及潜藏在灰雾与阴影中的、未知的低语。
她的流亡,从逃离深渊的追猎,变成了闯入另一座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囚笼。前路茫茫,危机四伏,而那一点心烬微光,能否照亮这无尽的死寂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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