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喧嚣随着沉重的橡木大门缓缓关闭而被隔绝在外，东风俱乐部终于迎来了它开业后的第一个宁静的黎明。
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但俱乐部的核心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林小乐、周星祖、阿杰和宋文清，这支草创团队的核心四人组，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旁，桌上摆着残羹冷炙和几瓶见底的香槟，空气中弥漫着胜利的余韵和挥之不去的疲惫。
“老板，我还是没想明白，”周星祖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写满了兴奋与困惑，“那个燕老鬼，他那手靠震动换牌的功夫，简直跟我的特异功能一样神了！你怎么就知道他还有个同伙？还知道用那个……什么偏光镜？”
这个问题，也是宋文清和阿杰心中的疑问。他们见证了林小乐从发现问题到解决问题的全过程，但整个布局，如同一场精密的魔术，他们只看到了结果，却看不透其中的门道。
“这不叫赌术，这叫信息战。”林小乐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强行振作精神，开始了他惯例的“赛后复盘”兼“现代知识科普”时间。
“你们想，燕老鬼的技术再高，他也只能控制自己手里的牌，或者影响荷官发出来的牌。但他怎么能保证，自己每次拿到的牌，都一定比庄家大？”林小乐伸出一根手指，“这在概率学上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能提前知道庄家的底牌。”
“知道庄家的底牌？”周星祖一拍大腿，“所以他是靠那个戴眼镜的同伙报信！”
“没错。”林小乐赞许地点了点头，“但问题是，同伙是怎么知道我们荷官的底牌的呢？咱们的规矩，荷官自己发牌前都不能看底牌。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的赌具，出了问题。”
他拿起一枚昨晚剩下的普通筹码：“白俄赌场管理混乱，但他们的筹码制作工艺，是法国顶级的。防伪、重量、手感，都是一流。我敢打赌，燕老鬼这伙人，之前就是靠破解了白俄赌场的筹码防伪标记，才能横行无忌。所以我才大胆猜测，他们既然能破解别人的防伪，那我们自己做的‘防伪’，他们也一定有办法破解。”
林小乐笑了笑，继续道：“于是我就将计就计。我让他们换上那套我们自己实验用的、带有偏光墨水标记的筹码。这套标记，肉眼看不见，只有通过特定的偏光镜片才能看到。这就相当于，我给他们出了一道‘附加题’。燕老鬼负责在明面上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以为他在第一层‘物理控牌’。而他的同伙，则在第二层，用‘光学作弊’读取信息。而我们，则站在第三层，用反向的光学手段，直接抓住了他们的信息收发员。”
“至于那杯冰镇酸梅汤，”林小乐的笑容变得有些狡黠，“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看他手上戴着戒指，就赌了一把。温差导致的水雾，能让戒指光滑的金属表面形成一个微型反射面。他假装喝水，实际上是在调整角度，利用戒指的反射，偷看我们荷官藏在桌下的筹码，从而判断我们这一局的赌注大小。这在后世的谍战片里，都是老掉牙的桥段了。”
听完这番解释，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周星祖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原以为自己的特异功能已经是赌术的巅峰，没想到林小乐用一堆他听不懂的“物理”、“化学”、“概率学”，就完成了一次比任何特异功能都更精彩的绝地反杀。
宋文清则是在用他银行襄理的思维，飞快地记录着什么。他看着林小乐的眼神，已经从敬佩变成了崇拜。这已经不是老板了，这是军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阿杰依旧沉默，但他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第一次意识到，智慧的力量，在某些时候，远比枪炮更加致命。
“所以，我们今晚赢的不是钱。”林小乐靠在椅背上，总结道，“我们赢的是‘传说’。从今晚起，东风俱乐部‘技术顶尖，绝对公平，出千必死’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上海滩。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金字招牌。”
就在这时，宋文清仿佛想起了什么，将那份来自丁力公馆的请柬，再次恭敬地推到了林小乐面前。
“老板，丁先生的这份请柬……您看？”
办公室里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林小乐拿起那张制作精良的烫金请柬，目光落在了“商议一件关于‘日本人’的大事”这行字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他内心忍不住开始吐槽：“大哥，我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咸鱼老板，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顺便找找回家的线索。怎么刚开业第一天，就要被卷入这种民族大义、谍战风云的剧情里啊？这业务范围也跨得太大了点吧！”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既是危机，更是天大的机遇。
《上海滩赌圣》的核心剧情，正是围绕着这场由日本人主导的慈善赌王大赛展开的。而他的隐藏任务“协助周星祖拯救绮梦”，也必然与此息息相关。绮梦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阴谋，才会被川岛芳子追杀。自己想要完成任务，拿到下一件“核心道具”，就必须主动跳进这个漩涡里。
“丁力的算盘打得很精啊。”林小乐喃喃自语。
“老板，您的意思是？”宋文清谨慎地问道。
“他这句‘感谢我们帮忙清理了门户’，说得很巧妙。”林小乐用手指敲了敲请柬，“燕老鬼这种独行大盗，丁力肯定早就想除掉，但碍于江湖规矩和自己的身份，不好用太暴力的手段，否则会落一个‘以大欺小’‘输不起’的名声。我们替他干了这件脏活，而且干得漂漂亮亮，等于是送了他一个大人情。现在，他拿着这个人情，来邀请我们办一件更棘手的事了。”
“关于日本人的事……恐怕不简单。”阿杰皱着眉，沉声道。在《英雄本色》的世界里，他也跟各类外国黑帮打过交道，深知其中的凶险。
“当然不简单。”林小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际线，“如果我没猜错，这将会是一场，赌桌上的‘国战’。”
……
第二天下午，丁公馆。
这座位于法租界核心地段的豪宅，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护卫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腰间鼓鼓囊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上海滩地下皇帝的权力中枢。
当林小乐和阿杰乘坐的轿车停在主楼前时，丁力已经亲自站在门口等候。他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黑色西装，而是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中式丝绸长衫，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仿佛在迎接一位相交多年的老友。
“林老弟，昨天一战成名，真是为我们上海滩的华人长脸啊！”丁力爽朗地大笑着，用力拍了拍林小乐的肩膀。
“丁大哥过奖了，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侥幸被我识破了而已。”林小乐谦虚地回应，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丁力。
今天的丁力，少了几分枭雄的霸气，多了几分江湖大哥的亲和。他知道，这是对方在刻意拉近关系。
三人进入一间雅致的中式书房，没有多余的随从。黄梨木的家具，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龙井茶香。
丁力亲自为两人沏茶，一番客套寒暄之后，他屏退了左右，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林老弟，我今天请你来，确实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想请你帮忙。”丁力开门见山。
“丁大哥但说无妨，只要兄弟我办得到，一定尽力。”林小乐端起茶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丁力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下周在华懋饭店，即将举办一场‘上海慈善赌王大赛’？”
“略有耳闻。”林小乐点头，内心暗道：“正戏开始了。”
“这场大赛，表面上是法国总领事馆和日本商会联合发起，为华北水灾的灾民筹集善款。届时，整个上海乃至江南的名流富商都会参加，赌注总额，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丁力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我收到可靠消息，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日本人，以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川岛芳子为首，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借着慈善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将这笔巨款赢走，然后秘密输送给我们东北的关东军，用作军费，购买武器来打我们中国人！”
“砰！”
阿杰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出了一道裂纹。虽然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日本人”、“关东军”这几个词，瞬间点燃了他骨子里的怒火。
林小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尽管他早就知道剧情，但当亲耳从丁力口中听到这个阴谋时，那种身临其境的屈辱感和愤怒，依旧让他心头一紧。
“丁大哥，日本人如此猖狂，难道法租界的法国人就不管吗？”林小乐问道。
“管？”丁力冷笑一声，“法国佬只在乎他们的租界能收多少税，只要日本人不明着在租界里开枪开炮，他们才懒得管我们的死活！更何况，这次大赛他们也是主办方，能从中分到好处。我不能公开反对，否则就是同时得罪日本人和法国人，他们有无数种办法，让我的生意做不下去。”
这就是丁力的困境。他是一方枭雄，是上海滩的地下皇帝，但在国家层面的角力中，他依然身不由己。他有爱国之心，却必须用江湖的方式来曲线救国。
“所以……”林小乐看着他，“丁大哥需要有人，在赌桌上，把日本人赢了。把这笔钱，留在我们中国人的口袋里。”
“没错！”丁力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充满了激赏，“林老弟果然是聪明人！我手下虽然也有几个好手，但都是些老派的江湖人，对付寻常老千还行。但这次日本人的阵仗很大，我怕他们不是对手。”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林小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一个真正的赌术宗师。我听说了，你身边那位周星祖先生，有‘特异功能’。而你林老弟，更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昨晚你对付燕老鬼的手段，我的人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那不是赌术，那是兵法！”
“所以，我希望，由你们东风俱乐部，代表我们整个上海滩的华人势力，出战这次赌王大赛！”
丁力站起身，走到林小乐面前，语气诚恳无比：“只要你们能赢，将那笔钱保住。第一，我会亲自出面，将总额的两成，以我们双方的名义，公开捐给慈善机构，做足面子。剩下的，全部归你们东风俱乐部所有！第二，从今往后，在上海滩，只要是我丁力罩着的地方，你们东风俱乐部，就是唯一的王！我欠你林小乐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是何等丰厚的条件！金钱、地位、权势，以及上海滩地下皇帝的一个承诺。
林小乐知道，他没有理由拒绝，也无法拒绝。
他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自信、凝重与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丁大哥，你这个不叫‘风险评估’，你这个叫‘空手套白狼’啊。赢了，我们名利双收；可要是输了呢？我们俱乐部怕是要被日本人的怒火烧成灰烬吧？”
丁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小子！这个时候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你说，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要什么。”林小乐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丁大哥，你搞错了一件事。这件事，不是我林小乐帮你丁力，也不是东风俱乐部帮你上海滩。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
“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在咱们最擅长的赌桌上，要是还让小日本把钱赢走，拿去买枪打我们自己人，那我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跳黄浦江喂王八！”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后世网络愤青那股子简单粗暴的家国情怀，却恰恰说到了丁力这种江湖枭雄的心坎里！
丁力眼中的欣赏，彻底变成了引为知己的激动。他用力抓住林小乐的肩膀：“好！说得好！我丁力今天算是认识了你林小乐！”
“所以，这场赌局，我们东风俱乐部，接了！”林小乐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丁力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激动稍稍平复，转为凝重，“但对手，非同小可。川岛芳子那个女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而且，她这次从法国请来了一位外援，号称‘法国赌神’，名叫皮埃尔·卡松。”
皮埃尔·卡松！
听到这个名字，林小乐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电影里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表情夸张、最后被周星祖用一对“2”赢了同花顺的倒霉蛋。
“哦豁，原来是你啊，法国赌神（计量单位）。”林小乐在心里疯狂吐槽，“不过电影归电影，现实里肯定不能这么小看他。万一这个世界的皮埃尔，没有电影里那么蠢呢？”
“我知道，此人号称‘赌坛拿破仑’，赌术精湛，尤其擅长心理战和数学计算。”丁力见林小乐没说话，以为他感到了压力，便补充道，“川岛芳子本人，据说也精通一种东洋的幻术，能迷惑人心。这一战，凶险万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小乐的脸上，恢复了那副标志性的、让人看不透的淡定笑容，“法国赌神又如何？我们这儿，还有特异功能赌圣呢！”
他转头看向身旁始终沉默不语、但眼神早已燃烧起来的阿杰，心中豪气顿生。
一个是从《英雄本色》里走出的神枪手兄弟，一个是从《赌圣》里走出的特异功能传人，再加上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满脑子骚操作的穿越者……
这组合，打个小小的慈善赌王大赛，还不是降维打击？
离开丁公馆的路上，夕阳将外滩的建筑染上了一层金色。
阿杰开着车，忍不住问道：“小乐，你真的有把握？”
“把握？”林小乐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微微上扬，“阿杰，你相信奇迹吗？”
没等阿杰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法国赌神算个屁。现在，我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怎么才能让星哥，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对小小的‘2’，赢了对方的同花顺，还要赢得合情合理，赢得惊天动地。”
“是时候让我们的‘首席技术顾问’，去见识一下真正的国际舞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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