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北安巷时,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正沉入黛色山峦。苏瑶刚踏入瑶光院的月洞门,就见柳姨娘的丫鬟翠儿像只惊惶的兔子般扑过来,鬓边银珠花歪斜地挂着,裙摆沾着的苍耳子簌簌掉落,显然是从杂草丛里跑过来的。
“大小姐!救命啊!” 翠儿 “噗通” 跪在青石板上,膝盖撞出闷响,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二小姐从早上哭晕后就高热不退,嘴唇裂得像旱地,刚才还抓着奴婢的手喊‘别杀我’,柳姨娘已经遣人去太医院了,可太医们都被宫里叫走了,只能求您发发慈悲……”
苏瑶正坐在妆台前卸钗环,金步摇的流苏扫过耳尖,带起的凉风让她清醒了几分。铜镜里映出她微挑的眉梢,眼底浮着层冰碴:“哦?二妹妹这病来得倒是巧。”
青禾往地上啐了口:“早上在正厅还能哭着抢地撞柱子,回来就高热胡话?怕不是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翠儿的额头在青砖上磕出红印,眼泪终于挤出来几滴:“是真的!二小姐现在盖着三床锦被还喊冷,指甲缝里都泛着青,柳姨娘抱着她的手都被烫红了……”
苏瑶将金步摇放进紫檀木妆盒,金属碰撞声清越如冰碎。她起身时月白襦裙扫过地面,带起的风卷走几片海棠花瓣:“既然如此,我便去瞧瞧。总不能让外人说我这个做姐姐的,连妹妹的死活都不管。”
青禾想拦,却被苏瑶用眼神按住。穿过抄手游廊时,远远就听见苏婉院里传来柳姨娘的哭嚎,那声音尖利得像破锣,却在看见苏瑶身影的瞬间,陡然转成呜咽:“我的儿啊……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苏婉的闺房里燃着浓郁的艾草香,几乎要盖过另一种更隐晦的气味。她躺在床上,三层绣着缠枝莲的锦被堆在身上,脸颊红得像涂了胭脂,嘴唇上果然裂着几道血口子。可当苏瑶的目光扫过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腕时,却发现那截皓腕虽烫,却不见高热病人该有的干瘪起皱。
“姐姐可算来了。” 柳姨娘扑过来,发髻上的金簪斜刺里戳出来,“你快救救婉儿,她从早上被你气晕后就没醒过几次,刚才还喊着‘姐姐饶命’……”
苏瑶没接话,径直坐在床沿,指尖搭上苏婉的腕脉。触手滚烫,像握着块刚从炭火里捞出来的烙铁,可指腹下的脉象却平稳得很,浮沉力度均匀,丝毫没有高热病人该有的虚浮紊乱。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她搭脉的瞬间,刻意屏住了呼吸。
有趣。苏瑶心中冷笑。这苏婉为了装病,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 “烧衣”—— 那是种北狄传来的邪术,将浸过烈酒的麻衣贴身穿着,再用银炭隔着 layers 烘烤,能让体表骤升三十度,却不伤内里。前世她就是用这招骗走了父亲留给她救命的人参。
“怎么样?” 柳姨娘凑过来,香粉味混着艾草气呛得人头疼,“婉儿她…… 还有救吗?”
苏瑶收回手,帕子擦过指尖的动作慢条斯理:“二妹妹脉象还算平稳,只是风寒入体又郁结于心,才会高热不退。” 她转向翠儿,“去取我的药箱,在东厢房第三层架子上。”
柳姨娘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换上忧色:“姐姐还懂医术?可别……”
“母亲在世时,曾请太医院的李院判教过我三年。” 苏瑶打断她,目光落在苏婉微微颤动的眼睫上,“寻常风寒高热,还难不倒我。”
青禾很快提着药箱回来。苏瑶打开箱子,取出套银针在烛火上炙烤,针尖瞬间泛出淬了冰似的寒光。她捏起根三寸长的银针,对准苏婉虎口的合谷穴:“先扎几针退热,等药煎好就没事了。”
“别!” 柳姨娘猛地扑过来,指甲差点刮到苏瑶的脸,“婉儿最怕针了!等太医来再说!”
“等太医?” 苏瑶手腕一翻,银针在烛火下划出道冷弧,“方才我进来时,看见院门外的铜鹤滴漏已经过了酉时三刻。太医院到相府最快也要两刻钟,等他们来了,二妹妹的脑子怕是早就被烧糊涂了。柳姨娘是想让她变成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吗?”
柳姨娘被噎得脸色发青,只能讪讪后退。苏瑶的银针快如闪电,“噗” 地刺入合谷穴,只留个银亮的针尾在外。
苏婉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睫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呻吟。她大概没料到,苏瑶的针法竟如此精准,这一下正刺在麻筋上,比真生病还疼三分。
“忍着点。” 苏瑶的声音平淡无波,手里却不停,又取了根银针,这次对准的是曲池穴,“这针下去,半个时辰就能退热。”
苏婉的眼睛倏地睁开条缝,眼底闪过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可对上苏瑶冰冷的目光,又慌忙闭上眼,继续装晕。
苏瑶像没看见似的,又从药箱里取出几包药材。黄连、黄芩、黄柏,都是些极苦极寒的东西,她还特意多加了些苦参。翠儿接过药包时,手指被纸包硌得发疼,低头一看,里面竟混着几粒灰黑色的粉末。
“这是……” 翠儿的声音发颤。
“清热燥湿的辅药。” 苏瑶淡淡道,“二妹妹高热不退,正是需要这些苦寒药材泻火。你去用猛火煎半个时辰,煎出三碗来,让二妹妹一次服下。”
柳姨娘凑过来看了看,见都是些寻常药材,虽苦了些但确实对症,便踹了翠儿一脚:“还不快去!想让二小姐烧坏脑子吗?”
翠儿不敢耽搁,捧着药包匆匆去了。苏瑶又在苏婉的大椎、风池等穴位各扎了一针,每一针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却能让对方疼得暗自咬牙。
“针已经扎完了,药煎好灌下去就行。” 苏瑶收拾好针具,起身时扫过床上蜷缩的身影,“我先回去了,若是二妹妹夜里再发热,就让人来叫我。”
柳姨娘假惺惺地送她到门口,转身就啐了口:“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太医了!”
刚走出月亮门,青禾就拽着苏瑶的袖子:“小姐!您真给她用那些药啊?还有那灰黑色的粉末……”
“那是巴豆粉。” 苏瑶的声音压得很低,唇角却扬着冷峭的弧度,“三钱巴豆混在五钱黄连里,量不多,死不了人,但足够让她拉上三天三夜,好好尝尝装病的滋味。”
青禾的眼睛亮起来:“那她要是不肯喝呢?”
“柳姨娘会逼着她喝的。” 苏瑶望着远处渐浓的暮色,“她们巴不得我亲手给苏婉治病,好抓住把柄说我下毒。现在我用的都是对症的药材,她们只会以为我在讨好父亲。”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青禾就捂着嘴跑回来,笑得直不起腰:“小姐!太妙了!翠儿把药端进去,柳姨娘亲自用银簪撬开二小姐的嘴灌下去的!刚灌完没一刻钟,二小姐就喊肚子疼,现在茅房的灯都亮第三次了!”
苏瑶正在灯下翻看密室里找到的粮草账册,闻言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账册上记录的万历二十三年冬那批粮草,接收处写着 “辽东都司”,可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年冬天辽东大雪封山,粮草根本送不进去。
“对了,” 青禾又道,“刚才太医终于来了,诊脉后说二小姐就是普通风寒,让柳姨娘别大惊小怪。柳姨娘跟太医吵了一架,把人赶跑了!”
苏瑶合上账册,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来,我们的二妹妹今晚要在茅房里过夜了。”
夜色渐深时,苏婉院里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柳姨娘气急败坏的咒骂。苏瑶躺在床上,听着那声音,指尖摩挲着枕下的银针。这只是开始,前世苏婉灌她喝下的穿肠毒药,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的海棠树影晃了晃,苏瑶睁开眼。黑暗中,她仿佛看见母亲站在树下,眼神担忧地望着她。她握紧了银针,在心里默念:娘,您放心,女儿不会再任人欺负了。
这场复仇的棋局,才刚刚落子。而她苏瑶,要做那个执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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