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得知乐嫔不出席册封礼之事，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乐嫔不出席册封礼，自己动起手来那便更方便，更容易了。
六月中旬的风裹挟着暑气，吹得宫道旁的合欢花簌簌落瓣，黏在青砖上，像铺了层粉白的碎雪。
册封大典这日，天还未亮，碎玉轩的烛火便亮得如同白昼，浣碧与流朱正捧着那件绯红绣金描凤的妃位吉服，小心翼翼地给莞嫔穿戴。
“娘娘您瞧这凤凰纹，针脚多细密，内务府这次倒没偷工减料。”浣碧抚着吉服下摆的暗纹，表情与语气里满是欢喜。
莞嫔坐在镜前，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绯红色的吉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凤钗斜插鬓边，垂下的珠串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她指尖拂过袖口的祥云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昨日试穿时还妥帖的衣料，今夜摸起来竟似比昨儿薄了些。
“仔细些，别勾到线头。”
她轻声嘱咐，话音刚落，就听“刺啦”一声轻响，右肩处的金线竟顺着针脚裂开道细缝。
浣碧手一抖，脸色瞬间煞白：“怎、怎么会这样？”
流朱慌忙取来针线：“奴婢这就缝上，快得很！”
可那金线特殊，寻常针线缝补后痕迹格外显眼，哪里能瞒过人眼？
莞嫔的心沉了下去。册封大典的吉服何等重要，破损便是失仪，传出去怕是要落人口实。
她深吸一口气：“去内务府，就说吉服意外破损，让他们立刻送件备用的来。”
浣碧领命匆匆去了，不多时却空着手回来，脸色比去时更差：
“内务府的人说……说备用的吉服前几日被老鼠咬坏了，正在赶制，可、可赶不及今日用了。”
“且若要修补，便要大开库房取金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
“废物！”流朱急得跺脚；“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莞嫔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慌乱。
她知道内务府向来看人下菜碟，可今日是她封妃的大日子，借故推诿也太蹊跷。
正思忖间，浣碧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发颤：
“方才内务府的总管说……说皇后娘娘有件旧吉服，一直在内务府保养，样式、颜色都与妃位吉服相差无几，问、问娘娘要不要借来应应急？”
“皇后的旧衣？”莞嫔猛地睁眼，镜中的自己脸色泛白，“什么样的旧衣？”
“说是……说是皇后娘娘早年时穿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就是没绣凤凰，绣的是鸾鸟，也是绯红色的……”
流朱忙道：“娘娘，这可不行！穿皇后的旧衣，不合规矩啊！”
莞嫔指尖冰凉。
皇后的旧衣……她忽然想起刚入宫时，听老人说过——
先皇后纯元皇后娘娘最喜鸾鸟纹，而当今皇后乌拉那拉氏，正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
这旧衣，会不会与纯元皇后有关？
可时辰不等人，远处已传来隐隐的钟鼓声，提醒着大典即将开始。
若吉服不妥，延误了吉时，罪过更大。
莞嫔咬了咬牙：“借来！让他们立刻送来！”
事到如今，只能先顾全大局，想必皇后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设下陷阱。
半个时辰后，那件所谓的“旧衣”送到了碎玉轩。
展开来看，果然是绯红色的云锦吉服，只是颜色比起封妃吉服略有些暗沉，绣着展翅的鸾鸟，针脚细密，虽无凤凰纹，却比寻常妃位吉服更显华贵。
浣碧捧着衣料：“这料子真好，看着比咱们那件还贵重。”
莞嫔却盯着那鸾鸟纹，心口莫名发紧——
这样华贵的衣裳，这般的纹样，当真是皇后娘娘早年的衣物呢？
可惜现在后宫嫔妃对纯元皇后都是缄口不提的，就算提，也没几个人见过纯元皇后，自己知道纯元皇后喜爱鸾鸟纹样还是在圆明园时听端贵人提了一嘴…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自己就这般记住了，而今日，自己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来了——
“来不及细想了。”
她催促着换上，镜中的吉服合身得不可思议，仿佛量身定做。
只是那绯红太过沉稳，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
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走吧。”
前往景仁宫的路上，宫人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异样的探究——
莞嫔强作镇定，指尖却攥得发白。
刚踏入景仁宫殿门，就见皇帝带着苏培盛走在前面，莞嫔微微福身道：“皇上。”
皇帝转过身，他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远远的看到莞嫔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菀菀”。
莞嫔福了福身：“皇上。”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再清她的脸与身上的吉服时，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眼神像淬了冰：
“你穿的是什么？！”
莞嫔心头剧震，慌忙跪下：
“臣妾……臣妾的吉服意外破损，便向内务府借了皇后娘娘的旧衣应急，望皇上恕罪。”
“皇后的旧衣？”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
“你可知这是谁的衣服？！”
他指着那鸾鸟纹，手指都在发颤：
“这是纯元皇后的衣裳！是她与朕初见时穿的衣裳！你竟敢穿她的衣服？！”
纯元皇后……果然是她！
莞嫔只觉得天旋地转，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应急，分明是个早就设好的陷阱！
“皇上息怒！”她磕头辩解：
“臣妾不知！是内务府说这是皇后的旧衣，臣妾一时糊涂……”
“糊涂？”皇帝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香炉，青瓷碎片与香灰散落一地：
“你入宫多年，难道不知吉服破损应当先来告知朕与皇后？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胆敢穿纯元皇后的旧衣？”
“你究竟是一时糊涂还是有心取而代之？”
殿外的嫔妃与伺候的宫人们都被这变故惊住，纷纷跪下，大气不敢出。
皇后闻讯赶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微变，随即也跪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皇上息怒！都怪臣妾！是臣妾没保管好姐姐的衣裳…”
“绘春，绘春，这件衣裳为何会穿在莞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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