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县的天空,积郁着山雨欲来的沉闷。太子杨昭的行辕,并未大张旗鼓地设在郡守府,而是选择了城外一座相对独立、易于管控的前朝皇家别院。此举既彰显了身份,又暗示着某种超然于地方官场之外的态度,让太原郡上下官员心中不免惴惴。
行辕书房内,杨昭一身常服,正听取着林文渊(以太子府属官身份随行)的汇报。窗外天色渐暗,书房内早已点燃了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殿下,根据‘影字营’和‘商字营’连日来的探查,王百万的主要罪证已基本清晰。” 林文渊捧着一卷文书,声音平稳,“其一,囤积居奇。其在祁县、太原乃至周边郡县,拥有大小粮仓十七处,目前囤积各类粮食粗略估计超过五十万石!远超其正常经营所需。近三个月,其名下粮店联合抬价,太原郡粮价已翻了两倍有余,百姓怨声载道。”
“其二,勾结官府。祁县县令、太原郡丞,乃至河东道转运司的一名判官,都收受过其大量贿赂。这是部分贿赂往来的账目副本,以及几名关键胥吏的口供。” 林文渊将几页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递上。
“其三,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近五年来,通过强买、抵债、构陷等手段,兼并良田超过万亩,逼死、逼逃农户数十家。这是苦主名单及部分案卷抄录。”
杨昭接过文书,快速浏览着,眼神冰冷。这些罪证,任何一条都足够将王百万抄家问斩,尤其是那五十万石粮食和勾结官员的名单,更是触目惊心。这还只是初步调查,冰山一角。
“很好。” 杨昭放下文书,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是时候了。明线,可以动了。”
“是!” 林文渊躬身领命,“属下这就去安排。”
次日清晨,太原郡守府。
郡守崔焕(并非太子妃清河崔氏直系,属旁支)正与几名心腹属官商议如何应对太子殿下驾临之事,一名胥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府尊!府尊!太子殿下派人来了!已经到了府门外!”
崔焕心中一跳,连忙整理衣冠,带着属官迎了出去。只见行辕方向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身着东宫侍卫服色的青年将领(由山寨精锐假扮),其身后跟着数十名甲胄鲜明的卫士,以及几名捧着文书、面无表情的文吏。
“末将奉太子殿下令,前来传达钧旨!” 那青年将领声音洪亮,不容置疑,甚至没有下马,直接在马背上展开一份盖有东宫印信的文书,朗声宣读:
“太子令:近查太原郡等地,粮价腾踊,民不聊生,有奸商巨贾,疑似囤积居奇,操纵市价,为祸地方!着即成立‘平抑物价稽查所’,由东宫属官林文渊暂领其事!即日起,稽查所有权调查郡内所有粮商账目、仓廪储粮,若有违禁不法,可先行查封,具本奏闻!地方官府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钦此!”
命令宣读完毕,崔焕及一众属官脸色都变了。太子这是要直接对粮商动手了!而且目标直指谁,不言而喻!王百万!
“将军,这……此事是否还需从长计议?粮价波动,或有缘由,贸然查账,恐引致商贾恐慌,影响民生啊……” 崔焕硬着头皮上前,试图缓和。他收了王百万不少好处,自然想保。
那青年将领眼神一厉,如同鹰隼般盯住崔焕:“崔郡守!太子殿下奉旨剿匪安民,整肃地方!平抑物价,安定民心,乃当务之急!你是在质疑殿下钧旨,还是要抗命不遵?!”
他身后数十名卫士同时手按刀柄,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让崔焕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下官……下官不敢!” 崔焕额头见汗,连忙躬身,“下官定当全力配合,全力配合!”
“很好!” 青年将领冷哼一声,“林大人随后便到,还请郡守大人准备好相关卷宗,并派人引导稽查所行事!”
说完,不再理会面色惨白的崔焕等人,拨转马头,带着人马扬长而去,留下郡守府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心中惶恐不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太原郡官场和商圈。
王百万府上,他刚刚起身,正由美婢伺候着用早膳,听到管家连滚爬爬进来禀报的消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的玉碗摔得粉碎!
“查账?平抑物价?他杨昭真敢动我?!” 王百万肥硕的脸庞气得通红,小眼睛里满是凶光,“老子辛苦囤积的粮食,凭什么让他查?老子赚的钱,关他屁事!”
“老爷,息怒,息怒啊!” 管家连忙劝道,“毕竟是太子殿下,而且打着平抑物价的旗号,明面上咱们不好硬抗啊。是不是……赶紧给京里宇文公送信?”
“送!当然要送!” 王百万喘着粗气,“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你立刻去郡守府,告诉崔焕,还有咱们打点过的那些官员,都给老子顶住了!账目可以做点手脚,但仓库绝不能让他们轻易查!能拖就拖!老子倒要看看,没有真凭实据,他太子能把我怎么样!”
他依旧心存侥幸,认为太子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做样子,只要自己顶住压力,等宇文家的援手一到,自然风平浪散。他甚至还恶向胆边生,暗中吩咐心腹家丁,准备给那些“不懂规矩”的稽查所人员一点“颜色”瞧瞧。
然而,王百万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的明面查账,仅仅是为了吸引他和他背后保护伞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招,来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向——黑暗。
就在太子行辕派出稽查所的当天夜里,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祁县城北,王百万最大的一处粮仓外。这里围墙高耸,有数十名护院家丁巡逻守卫,戒备森严。然而,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的暗哨,如同壁虎般攀上高墙,潜入了仓区内部。
与此同时,距离祁县三十里外的一处山道上,一支由二十多辆大车组成的车队正在连夜赶路,车上满载着从王百万另一处秘密仓库转运出来的金银铜钱和珍贵皮货,由近百名精锐护卫押运。这是王百万感觉到风声不对,准备转移的部分财产。
车队行至一处险要的隘口,两侧是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树林。
突然!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从两侧山林中骤然而起!无数支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车队!护卫们猝不及防,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敌袭!结阵!保护车队!” 护卫头目声嘶力竭地大吼,然而混乱之中,命令根本无法有效执行。
紧接着,更加令人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轰!轰!轰!”
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车队前方和后方炸开!那不是弓箭,也不是弩箭,而是“一阵风”秘密携带、经过改良的“轰天雷”(大型爆竹\/原始手雷)!巨大的声响和火光不仅造成了人员伤亡,更重要的是彻底惊疯了拉车的驮马!马匹受惊,嘶鸣着四处狂奔,冲撞踩踏,将车队阵型彻底搅乱!
“杀——!”
黑暗中,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上百名黑衣蒙面、手持利刃的汉子,从山林中呼啸而出,如同虎入羊群,扑向已经乱作一团的护卫。这些黑衣人行动迅捷,配合默契,刀法狠辣精准,显然是经验丰富的悍匪!
护卫们本就被弩箭和“轰天雷”打懵,又遭遇如此凶悍的袭击,几乎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被砍瓜切菜般放倒在地。战斗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便结束了,近百名护卫非死即伤,幸存者也早已吓破了胆,跪地求饶。
黑衣人们迅速控制住场面,两人一组,熟练地检查车辆,将值钱的金银细软、成箱的铜钱、珍贵的皮货迅速转移到他们带来的驮马和简易推车上。对于笨重不易携带的普通货物,则直接弃置。
为首的黑衣人(赵青)看了看天色,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几人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用突厥文字和汉字歪歪扭扭书写的布条,扔在几具护卫尸体和货物箱上。布条上写着:“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杀!”落款是一个模糊的狼头印记(仿造突厥风格,但又似是而非)。
“撤!” 赵青低喝一声。
黑衣人们如同潮水般退入山林,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狼藉、燃烧的车辆残骸和呻吟的伤者,以及那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的杀气和硝烟味。
几乎是同一时间,祁县城北的那座大粮仓,也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仓内的护院家丁不是被悄无声息地解决,就是被大火逼得仓皇逃窜。等到城中官差和救火队赶到时,偌大的粮仓已几乎化为灰烬,囤积的十数万石粮食付之一炬!现场同样留下了类似的布条。
这一夜,王百万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一支重要的转运车队被劫,损失金银财物无数!一座核心大粮仓被焚,粮食损失惨重!
消息传到王百万府上时,他刚刚应付完白天稽查所的盘问(在林文渊有理有据和强硬态度下,他不得不暂时交出部分无关紧要的账本),正憋了一肚子火准备找茬。听到这接连的噩耗,王百万先是目瞪口呆,随即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喷出,直接晕厥了过去!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
等他被救醒后,面色灰败,如同瞬间老了十岁。他抓着管家的手,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是谁……到底是谁?!是太子?不对……他明明在查账……是土匪?什么样的土匪有这么厉害的火器?还有……那些布条……”
明处的查账压力尚未解除,暗处的雷霆打击已然降临!黑白两道的组合拳,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他根本无从防御,甚至无法确定真正的敌人是谁!
王百万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句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太子奈我何”,是多么的可笑和脆弱。他赖以嚣张的财富和靠山,在对方这精准而狠辣的打击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恐慌,如同瘟疫般,开始在他心中,以及整个太原郡的豪强圈子里蔓延。
而太子行辕内,杨昭听着林文渊和赵青(已悄然返回)分别汇报的明暗两条线的战果,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只有一片冷静。
“做得干净利落。”他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吩咐道,“文渊,明日加大查账力度,重点追查其资金流向与那几名受贿官员的关联。赵青,将劫获的财物,三成秘密运回基地,三成就地隐匿作为活动经费,其余四成……找机会,散给祁县及周边受灾最重的百姓。记住,要做得隐蔽,要像是‘义匪’所为。”
“是!” 两人齐声领命,眼中充满了对这位首领(殿下)运筹帷幄的敬佩。
双线操作,雷霆一击,仅仅是个开始。王百万这只肥羊,已被按在了砧板上,接下来的,便是庖丁解牛,一步步将其彻底分解吞噬。而这整个过程,都将被冠以“剿匪”与“整肃”的合法外衣。黑白灰三色的界限,在杨昭手中,变得模糊而致命。
喜欢重生太子,却觉醒了反贼系统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重生太子,却觉醒了反贼系统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