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县情报网的初步运转,如同在浑浊的水塘中投入了明矾,许多原本模糊不清的影像,开始渐渐沉淀、清晰。每日汇总到杨昭案头的信息虽繁杂,却在他和林文渊的梳理下,逐渐勾勒出三县官场、豪强、民生的大致轮廓。
而在这幅轮廓图中,有一个点,显得格外刺眼,也迅速被杨昭锁定为首要的“打磨”目标——云阳县令,赵德柱。
林文渊将整理好的关于赵德柱的卷宗呈上,语气中带着一丝鄙夷:“殿下,此獠堪称三县之冠。据多方信息交叉印证,其罪状可谓罄竹难书:贪墨朝廷下拨的矿工抚恤银两,致使数十户遗孤冻饿而死;纵容族侄强占民田,逼死佃户;与本地劣绅勾结,抬高盐铁官价,中饱私囊;甚至……私下收受突厥走私商队的贿赂,对其过境贩卖禁运物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卷宗里,还附带着几份按了血手印的状纸副本(由情报网点从苦主处秘密获取),以及赵德柱几个心腹家仆在酒后的吹嘘之言(被矿工酒馆的伙计记录下)。虽非铁证如山,但足以拼凑出其贪婪残暴的嘴脸。
“更重要的是,”林文渊补充道,“我们安插在县衙的小吏传来消息,赵德柱近日与宇文家一位外府管事往来密切,似乎有意投靠,想借宇文家的势,更进一步,谋取京兆尹下属的某个肥缺。”
杨昭眼中寒光一闪。既为害一方,又与宇文家勾连,正好拿来一石二鸟!既是替天行道,收拢民心,也是敲山震虎,斩断宇文家可能伸向此地的触手,同时,更要将其变成自己隐藏在官府内部的一枚棋子!
“就是他了。”杨昭合上卷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知周准,让‘一阵风’活动一下筋骨。目标,云阳县令赵德柱。时间,就在今夜。”
“殿下,是否需要……”林文渊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杨昭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杀了他,不过是换一个或许更狡猾的来。我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有把柄攥在我们手中的‘赵县令’。让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
是夜,云阳县衙后宅。
已是子时,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赵德柱并未歇息,他年约五旬,身材肥胖,面团团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精明与贪婪的光芒。他正摩挲着桌上几锭黄澄澄的金子,这是傍晚时宇文家那位管事“馈赠”的“程仪”,寓意着他若能成功调任,后续还有更多好处。
“宇文家……嘿嘿,搭上这条线,老子还在这破云阳待着作甚!”赵德柱喃喃自语,脸上满是憧憬。他丝毫不知,自己已被来自终南山的目光牢牢锁定。
就在这时,紧闭的窗棂发出“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赵德柱并未在意,只当是夜风。然而,下一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央,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
来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正是亲自出马的杨昭。他并未携带显眼的兵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带给赵德柱一种如同被猛虎凝视般的巨大压力。
“啊——!”赵德柱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金锭“哐当”掉在地上,肥胖的身躯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府中也养着几个护院,此刻竟无一人察觉!
“赵县令,稍安勿躁。”杨昭开口,声音经过刻意改变,显得低沉而沙哑,“在下,‘一阵风’。”
“一……一阵风?!”赵德柱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个名号他太熟悉了!专劫贪官恶霸,神出鬼没,前些时日邻县那个与他有勾结的劣绅就是被“一阵风”给抄了家!他怎么会找上自己?!
“好……好汉……饶命!要钱……钱都在这里,好汉尽管拿去!”赵德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指着地上的金锭和书桌抽屉,语无伦次。
杨昭看都没看那些黄白之物,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张,随手甩在赵德柱面前的地上。
“看看。”
赵德柱颤抖着抬起那些纸,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肥肉都开始剧烈颤抖。那上面,详细记录了他贪墨抚恤银两的时间、数额、经手人;强占民田的地契编号、苦主姓名;与突厥走私队交易的暗账摘要……甚至,还有他与宇文家管事私下会面的地点和大致谈话内容!虽然有些细节不够完善,但核心罪证清晰无比!任何一条捅上去,都足够他抄家问斩!
“这……这……好汉,这从何说起?都是诬陷!诬陷啊!”赵德柱还想狡辩,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诬陷?”杨昭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冰冷,“需要我把苦主带到长安御史台,还是请宇文家的那位管事来对质一下,他给你的‘程仪’,所为何事?”
赵德柱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对方掌握的信息太致命了,而且直指他的七寸!他最大的依仗,即将攀附的宇文家,此刻反而成了催命符!
“好汉……饶命……您……您想要什么?只要下官能做到……”赵德柱彻底放弃了抵抗,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很简单。”杨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今日起,你赵德柱,明面上还是这云阳县令,暗地里,需听我‘一阵风’号令。”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第一,以往罪孽,需设法弥补。贪墨之银,双倍补偿苦主;强占之田,悉数归还。如何操作,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
“第二,云阳县内,我‘一阵风’的生意(指山寨控制的商队、物资流动),你需大开方便之门,必要时,提供庇护。”
“第三,县衙之内,凡涉及剿匪、民生、乃至上级官文,尤其是与宇文家相关的信息,需第一时间,通过指定方式,报之于我。”
“你若应了,以往罪责,我可暂不追究,你依旧做你的县令,甚至,我或可助你坐得更稳。”杨昭的声音带着诱惑与威胁,“你若不应,或阳奉阴违……”
他没有说完,但目光扫过地上的罪证,意思不言而喻。
赵德柱汗出如浆,内心天人交战。答应,便是将身家性命交给了这伙杀人不眨眼的山匪;不答应,立刻就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匍匐在地,颤声道:“应!下官应了!一切听凭好汉差遣!”
“空口无凭。”杨昭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文书和一小盒印泥,丢到他面前,“签字,画押。”
赵德柱借着灯光一看,那竟是一份言辞恭顺、表示愿效忠于“一阵风”首领的效忠书!上面罗列了他已知的几条主要罪状,并表示自愿以此把柄受其驱使。这要是流传出去,比那些罪证本身更要命!
他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但在杨昭冰冷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杨昭收起这份至关重要的文书,淡淡说道:“记住你说的话。会有人与你联系。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等赵德柱反应,杨昭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从窗口掠出,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只剩下赵德柱一人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罪证和那空空如也的窗口,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夜风吹过,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巨大的后怕和屈辱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性命被人捏在手中的战栗与无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作威作福的云阳县令,他成了“一阵风”藏在官府皮囊下的一条狗。
而与此同时,终南山“天工”基地内,成功返回的杨昭,褪下了夜行衣。他看着手中那份墨迹未干的效忠书,脸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从容微笑。
双面身份的威力,在此刻彰显无遗。他以“一阵风”的暴力威慑,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官府的硬壳,将一颗重要的棋子,深埋了进去。
白道,他是日渐得势的太子;黑道,他是神秘莫测的“一阵风”首领;而在这灰色地带,他更是手握县令把柄的幕后操控者。
泾阳、云阳、三原,这三县的风云,已然因他这只“看不见的手”,而悄然改变了流向。敲山震虎,虎已慑服。接下来,便是如何驾驭这头“虎”,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与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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