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说来也巧，前几日哀家咳喘得厉害，夜里总睡不安稳，是周贵人守在跟前，亲手熬的枇杷膏，倒比太医院开的药还管用些。”
太后看向周贵人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只是，曾经的惠贵妃也是让自己这般满意的，如今…
罢了，罢了。
周贵人闻言，忙道：“太后谬赞了，不过是嫔妾在家时跟着母亲学过些皮毛，能合太后的意，是嫔妾的福气。”
沈眉庄看了眼那碗药，见里面沉着几味药材，汤色清亮，便知是用了心的。
她笑道：“贵人有心了。太医院的方子虽稳妥，却不及这般贴心。”
正说着，弘旭在太后身边待不住，跑到周贵人刚才坐的小几旁，好奇地看着摊开的经文。
那宣纸上的小楷娟秀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这是《金刚经》。”周贵人轻声解释，见弘旭盯着经文上的小佛像，又道：
“六阿哥若是喜欢，臣妾改日画几张小佛像送来？”
弘旭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沈眉庄，带着祈求的神色。
沈眉庄看着自家儿子的样子，觉得好笑，点头：“既如此，便多谢周贵人了。”
周贵人浅浅一笑：“娘娘客气了。”
太后看着这情景，笑道：“周贵人年纪轻，却难得有这份静气。如今这宫里，能静下心来做事的人不多了。”
她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周贵人连忙上前，拿起手边的温水递过去，动作轻柔地替太后顺了顺背。
沈眉庄看着周贵人的举动，见她伺候得周到妥帖，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谄媚，只有本分的恭敬，心里暗暗点头。
太后这两年身子越发差了，尤其天冷时，总爱招些性情平和的嫔妃在身边，图个清静。
这周贵人能得太后看重，想来不仅是会伺候，更难得的是那份不张扬的性子。
“太后娘娘近来睡得如何？”沈眉庄接过竹息姑姑递来的茶，递给太后：
“前几日让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来看过，他们说您这是忧思过度，得放宽心才是。”
太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老毛病了，冬春交替时总这样。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事，哀家也不想多操心，可这宫里的事，哪能真的放下？”
太后这话说的意有所指的，放不下的哪里是宫里的事？不过是皇后那点子事罢了。
她见沈眉庄没应自己，转眼看了眼周贵人：“还好有周贵人在身边，陪哀家说说话，抄抄经，倒也能松快些。”
周贵人闻言，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言，仿佛刚才被夸赞的不是自己。
弘旭在一旁玩了会儿，便跑到沈眉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额娘，旭儿想吃寿桃。”
沈眉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刚给皇嫲姆请安，就想着吃。”
随即转身对采韵道，“把带来的寿桃呈上来吧。”
采韵应着，将食盒里的寿桃端出来——
那寿桃是用糯米做的，粉白相间，顶端点着胭脂红，看着小巧可爱。
“这是永寿宫小厨房做的，用了新磨的糯米粉，太后娘娘尝尝？”沈眉庄拿起一个，递到太后面前。
太后接过，咬了一小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不由得赞道：“味道不错，比御膳房做的合口。”
又看向周贵人：“你也尝尝。”
周贵人谢过，拿起一个慢慢吃着，姿态娴静。
暖阁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的轻响，和弘旭把玩玉麒麟的细碎声响。
沈眉庄陪着太后说些家常，从弘旭近日学的诗，说到宫里新换的窗纱，都是些琐碎的暖话。
太后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咳嗽也少了些。
周贵人见她们说话，便重新坐下抄经，笔尖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与这暖阁的氛围相得益彰。
沈眉庄偶尔瞥过去，见她抄经时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那份沉静，在这深宫里倒显得格外难得。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弘旭玩累了，靠在沈眉庄怀里打盹。
沈眉庄见太后也有些倦意，便起身告辞：“太后娘娘，时辰不早了，您歇会儿吧，臣妾带旭儿先回了。”
太后点了点头，让嬷嬷送她们：“回去吧，路上仔细些。旭儿生辰，好好热闹热闹。”又对周贵人道，“你也别总闷在屋里抄经，陪哀家走几步，活动活动。”
“是。”周贵人应着，扶着太后起身。
沈眉庄抱着熟睡的弘旭走出暖阁，外面的日头升高了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采宁跟在身后，轻声道：“娘娘，这周贵人瞧着倒是个安分的。”
沈眉庄脚步微顿，看着远处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淡淡道：
“安分不安分，不是瞧出来的。不过太后身边，是该有个能让她舒心的人。”
只要太后不想着对自己的旭儿做什么，只要太后不想着夺走自己的旭儿给她自己或者第皇后抚养，你自己也愿扮演个孝顺的晚辈。
微风轻拂而过，带来丝丝凉意，怀中弘旭那温暖而轻柔的呼吸声，仿佛春日暖阳一般驱散了寒冷，还夹杂着孩子独有的清新奶香味儿。
沈眉庄不禁将抱紧弘旭的双臂又收紧了一些，感受着那份来自生命本身的温度与柔软，然后迈着步子朝着永寿宫缓缓前行。
是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回去，沈眉庄总觉得冷的时候坐在轿辇上被风吹着更冷，所以出门一般是自己走着或是乘坐暖轿。
此时正值二月份，虽已入春，但严寒仍未完全消散——
然而，这座宫殿中的温馨氛围却如同一股暖流，悄然藏匿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
宛如熊熊燃烧的炭火，虽然并不炽热耀眼，但却能够逐渐地、慢慢地温暖人们的心房。
至于宫中其他的新人和旧人如何生活，她们各自有着不同的方式和选择。
对于沈眉庄来说，她只需要守护好自己以及身旁亲近之人的安宁与幸福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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