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刃冰谷”,名不虚传。
穿过一片被狂风雕琢得奇形怪状的冰蚀平原,一道巨大、狰狞的裂谷便横亘在众人面前。谷底深不见底,只有幽暗的寒气如同实质般向上翻涌。
两侧的冰壁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无数参差不齐、锋利如刀的冰棱和突起的冰柱,犬牙交错,仿佛巨兽布满利齿的口腔。狂风在狭窄的谷道中加速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卷起的冰屑打在防护服上,噼啪作响。
“我滴个乖乖……”胖子看着这地形,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吸进去的都是冰刀子,“这地方……是哪个设计师喝多了设计的?也太他娘的抽象了!”
黑瞎子检查着绳索和冰镐,神色凝重:“地图显示,穿过这条冰谷是最快的路径,绕路的话,至少要多花两天,而且不确定会不会遇到更麻烦的地形。”
张起灵走到冰谷边缘,向下望了一眼,那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他蹲下身,用手套拂开表面的浮雪,露出下面泛着幽蓝光泽、坚硬如铁的万年玄冰。
“只能下去。”他站起身,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向吴邪,目光在他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跟紧我。”
吴邪对上他的目光,心里那点因为恶劣环境而产生的忐忑,奇异地平复了不少。他点了点头,紧了紧背着苏晚茗的背带。为了安全,进入危险地段时,苏晚茗由吴邪用特制背带固定在身前,或用绳索与张起灵相连:“放心,小哥。”
墨渊打量着冰壁,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兴趣:“这冰倒是纯粹,可惜煞气太重,不然弄点回去泡酒……呃,是炼丹,应该不错。” 他显然恢复了不少,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下谷的过程异常艰难。张起灵打头,利用黑金古刀和冰镐,在光滑坚硬的冰壁上开辟落脚点。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次挥刀,每一次敲击,都恰到好处,仿佛对冰层的结构和承重点了如指掌。
吴邪紧跟在他身后,努力模仿着他的动作,将冰镐牢牢钉入冰层,一步步向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张起灵沉稳的背影,感受到他偶尔回头确认自己是否跟上的、短暂却专注的目光。这种无声的关照,在这极端环境下,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安心。
胖子体重最大,下去得最为吃力,嘴里骂骂咧咧就没停过,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工兵铲有时候比冰镐还好用。“他娘的……等胖爷我回去,非得举报这景区安全隐患太大……”
黑瞎子则如同灵猿,利用绳索和自身卓越的平衡感,在冰棱间荡来荡去,负责探路和预警。
阿黄则展现出了惊人的攀爬能力,它的利爪似乎能轻易抓牢冰面,在几乎垂直的冰壁上如履平地,时不时还回头看看速度最慢的胖子,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嫌弃?
墨渊最是潇洒,他根本不用工具,直接踏冰而行,月白长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飘逸,如同冰雪中的仙人,引得胖子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苏晚茗被牢牢固定在吴邪身前,小脸埋在吴邪的防护服里,只偶尔偷偷睁开眼看一眼。她能感觉到吴邪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急促的心跳,也能看到前面那个永远挺拔的、属于爸爸的背影。这种被双重保护的感觉,让她虽然身处险境,却并不怎么害怕。
下到谷底,光线更加昏暗。谷底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冰窟和深坑,有些地方覆盖着薄冰,下面就是漆黑的海水(如果这极寒之地有液态水的话)。寒风在这里形成了诡异的涡流,方向难辨,温度比上面更低。
“都小心脚下!”黑瞎子提醒道,“这地方看着平坦,说不定哪里就藏着窟窿。”
队伍在张起灵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前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吴邪几乎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和前方的张起灵身上,他能感觉到张起灵偶尔会微调路线,避开一些他可能无法察觉的脆弱冰面或者隐藏的裂缝。这种细致入微的照顾,让吴邪心里暖融融的,甚至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
然而,千刃冰谷的凶险远不止于此。
就在队伍行进到冰谷中段时,一侧冰壁上,一块巨大的、如同房屋大小的冰棱,因为风化和队伍经过的震动,突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即猛地断裂,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队伍中央——主要是吴邪和苏晚茗的位置——砸落下来!
“小心!”胖子和黑瞎子同时惊呼!
那冰块下落的速度太快,覆盖范围又广,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
吴邪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将身前的苏晚茗更紧地护住,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出现在吴邪身前!
是张起灵!
他甚至没有回头,反手拔出背后的黑金古刀,看也不看,对着那坠落的巨大冰棱,由下至上,猛地一撩!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黑色刀芒冲天而起!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冰谷中回荡!那巨大的冰棱在半空中被刀芒精准地一分为二,化作无数大小不一的冰块,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四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部分都落在了队伍前方和两侧的空地上,只有少数小块砸在众人的防护服上,并无大碍。
吴邪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持刀而立、连衣角都没有丝毫紊乱的张起灵,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悸尚未完全平复。他甚至能闻到张起灵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冰雪和淡淡冷香的气息。
张起灵缓缓收刀,转过身,目光落在吴邪和他怀里的苏晚茗身上,确认他们安然无恙。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吴邪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关切?
“没事吧?”张起灵的声音低沉,在这狂风呼啸的冰谷中,却清晰地传入吴邪耳中。
吴邪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摇了摇头:“没、没事。小哥,谢谢你。” 他的声音因为后怕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起灵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帮吴邪拂去了溅落在肩头的一块碎冰。那动作轻微而迅速,仿佛只是随手为之,但指尖隔着防护服传来的细微触感,却让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靠!吓死胖爷了!”胖子这时才跑过来,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地碎冰,“小哥你这反应速度……绝了!不愧是咱们队伍的定海神针兼首席拆迁师!”
黑瞎子也松了口气,推了推墨镜:“看来这冰谷不仅路难走,还自带‘天花板上掉馅饼’……哦不,是掉冰坨子的惊喜。”
墨渊飘然而至,看着那被整齐切开的冰棱断面,啧啧称奇:“好刀法!好煞气!这冰块硬度可不低,竟然切得如此光滑。张起灵,你这把刀,怕不是凡铁吧?”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黑金古刀背好,目光再次投向冰谷前方未知的黑暗。
经过这番惊吓,队伍更加谨慎。之后的路程虽然再没有遇到如此惊险的坠冰,但各种小的麻烦不断,比如突然出现的冰面塌陷、隐藏在雪下的尖锐冰刺、以及神出鬼没、试图用寒气侵蚀防护服的小型冰精……
每一次,张起灵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危险,或是出声提醒,或是直接出手化解。他的注意力似乎有大半都放在了吴邪和苏晚茗身上,那种无声却密不透风的守护,让吴邪在冰天雪地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温暖。他甚至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再危险的绝地,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苏晚茗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悄悄对吴邪说:“妈妈……爸爸好厉害……一直在保护我们。”
吴邪低头,看着小丫头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软成一片,轻轻“嗯”了一声。
在张起灵这面最坚固的盾牌守护下,“北上拆迁办”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漫长的千刃冰谷。当终于看到谷口那微弱的天光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走出冰谷,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前方,是一片更加辽阔、更加死寂的冰原。而在冰原的尽头,一座巍峨、狰狞、通体由幽蓝色玄冰构成的巨大山体,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匍匐在地平线上。山体上空,盘旋着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巨龙般的玄冰煞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万载玄冰洞,就在那座冰山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冰原的边缘,他们看到了几具被冻僵的、穿着雪山狐服饰的尸体,以及……一些打斗的痕迹。
显然,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到了这里,并且,发生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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