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主峰背面,云雾缭绕,一道千丈瀑布如银河倒挂,轰鸣声震耳欲聋。韩立自瀑布后悄然遁出,《敛元术》运转到极致,气息与山间水汽云雾融为一体,玄阴灵目扫视四方,确认无人跟踪后,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虚影,向着记忆中残图标注的一处方位潜行而去。
他并未直接前往太真门驻地,而是先绕道去了悬空山外围一处荒芜的山谷。根据残图显示,此地可能存在一座上古传送阵的遗迹。山谷中乱石嶙峋,草木枯败,了无生机。韩立以玄阴灵目仔细探查,果然在一处崩塌的山壁下,发现了被掩埋的阵法基座痕迹,可惜年代久远,灵纹磨损严重,核心部分更是彻底毁坏,已无修复可能。
“可惜。”韩立暗叹一声,却并不气馁。能找到遗迹,证明残图并非空穴来风,其他几处标记点,或许有完好之阵。他迅速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转身离去。后路需寻,但眼前与太真门的会面,更是迫在眉睫。
日上三竿之时,韩立来到了太真门在悬空山的临时驻地——一片位于主峰东南侧、被淡淡祥云笼罩的精致楼阁群。此地灵气充沛,环境清幽,与悬空山其他区域的混乱喧嚣形成鲜明对比。驻地入口有弟子值守,阵法光晕流转,戒备森严。
韩立并未掩饰行踪,在距离驻地百丈外便显出身形,缓步而行。他依旧是一身普通灰袍,修为维持在筑基中期,但周身那股历经杀伐沉淀下的冷冽气质,却让人无法忽视。
“来者止步!此乃太真门驻地,闲人免进!”守门弟子见韩立靠近,立刻出声喝止,眼神警惕。他们修为在练气后期,却能感受到韩立身上那股隐隐的危险气息。
韩立停下脚步,拱手一礼,声音平静:“劳烦通传,散修韩立,求见玄真前辈。”他并未提及七玄门,此刻以散修身份更为便宜。
“韩立?”守门弟子对视一眼,显然听过这个名字,脸色微变。一人沉声道:“前辈正在静修,不便见客。道友请回吧。”
韩立早有所料,不慌不忙道:“烦请将此物呈予玄真前辈,他自会相见。”说着,他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玉简,正是那枚记录了部分“凝煞之地”外围信息、并附有一丝玄骨令气息的玉简。
守门弟子犹豫片刻,其中一人接过玉简,道:“道友在此稍候。”转身进入驻地。
韩立静立原地,神色淡然,心中却警惕到了极点。玄阴灵目悄然运转,观察着驻地阵法流转,感应着暗处的气息。他能察觉到,至少有不下三道结丹期的神识,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太真门对此番会面,显然也极为重视。
约莫一炷香后,那名弟子返回,态度恭敬了许多:“韩道友,师祖有请,随我来。”
韩立微微颔首,跟随弟子穿过层层阵法,步入驻地。楼阁内布置典雅,灵气盎然,沿途遇到的太真门弟子皆气息纯正,举止有度,可见大派风范。最终,他被引到一处僻静的庭院前。
“师祖就在院内,道友请自行入内。”弟子躬身退下。
韩立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而入。院内古木参天,奇花异草,中央一座凉亭,亭中一蒲团上,玄真上人正闭目盘坐,气息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仿佛不存在,又仿佛无处不在。那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结丹道士,垂手侍立一旁。
“晚辈韩立,拜见玄真前辈。”韩立上前几步,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玄真上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润,却仿佛能洞彻人心,落在韩立身上。刹那间,韩立只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如海的威压笼罩而下,并非刻意施为,而是元婴修士自然流露的气息,让他呼吸一滞,体内灵力运转都微微凝涩。
“小友不必多礼。”玄真上人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坐。”
一旁有童子奉上蒲团。韩立道谢后,依言坐下,脊梁挺直。
“小友日前所赠玉简,内容颇有意思。”玄真上人指尖把玩着那枚玉简,目光深邃地看着韩立,“那凝煞之地,与上古玄阴宗有关?小友似乎对此道,颇有渊源?”
韩立心知正题来了,坦然迎上对方目光,沉声道:“晚辈机缘巧合,确得了些许玄阴宗外围传承,对此煞气一道,略有涉猎。前日迷雾沼泽之事,想必前辈已有耳闻。黑煞教与影杀门对此地志在必得,甚至不惜布下‘九幽噬魂阵’残阵(他故意夸大),欲要炼化此地煞脉,其所图恐怕非小。晚辈人微力薄,唯有将此消息告知前辈,或可阻其阴谋。”
他半真半假,点出黑煞教的威胁,并将自己的目的包装成“示警”与“借势”。
玄真上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并未立刻表态,反而问道:“小友于拍卖会上,不惜重金拍下那枚玄阴令牌,又身负精纯玄煞灵力,看来所获传承,不止‘外围’那么简单吧?”
韩立心中凛然,元婴老怪果然眼光毒辣。他早有准备,苦笑道:“前辈明鉴。晚辈所得传承确实有些特殊,但也因此招来杀身之祸。黑煞教、影杀门皆欲除晚辈而后快。此次冒险前来,亦是无奈之举。唯有借前辈虎威,或可觅得一线生机。”他坦然承认部分事实,示敌以弱,博取同情,同时点明自身价值——他活着,才能提供更多关于玄阴宗和凝煞之地的信息。
玄真上人微微颔首,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依小友之见,黑煞教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所为何物?莫非那凝煞珠,果真存在?”
韩立沉吟片刻,道:“凝煞珠乃天地奇珍,是否存于沼泽,晚辈不敢妄断。但黑煞教主困于元婴初期已久,寿元无多,任何能助其突破瓶颈之物,他都不会放过。影杀门参与其中,所图恐怕更为深远。晚辈怀疑,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并非凝煞珠,而是想借此煞脉,完成某种秘法,或炼制某种大威力邪宝,用以对付……如太真门这般的存在。”他再次将祸水引向太真门,加重筹码。
凉亭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玄真上人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似在权衡。那名结丹道士也目光闪烁,显然在传音交流。
良久,玄真上人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友之言,不无道理。黑煞教与影杀门近年来行事愈发猖獗,确需敲打。那迷雾沼泽,老夫会派人探查。至于小友你……”
他目光再次落在韩立身上:“你与黑煞教、影杀门的恩怨,老夫不便直接插手。不过,你若能提供更多关于玄阴宗遗迹,尤其是与‘纯阳化煞’相关的确切线索,太真门或可保你在悬空山期间无恙。甚至,赐你一枚‘太真令’,允你日后遇险时,可向本门求助一次。”
韩立心中一震!太真令!这可是相当于太真门的一个承诺,价值无量!玄真上人此举,既是示好,也是进一步的交换和掌控。他需要拿出更有分量的东西。
韩立深吸一口气,自怀中取出那枚得自拍卖会的古老令牌,双手奉上:“此令牌与晚辈所学同源,其内禁制玄奥,晚辈才疏学浅,难以参透。或与前辈所寻之‘纯阳化煞’之法有关,敬请前辈过目。”他并未交出玄骨令,而是将这枚不明底细的古令献上,既是试探,也是抛出更大的诱饵。
玄真上人接过令牌,神识沉入,片刻后,眼中猛地爆射出一抹精光!虽然瞬间恢复平静,但韩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激动!
“此物……确有玄机。”玄真上人将令牌收起,看向韩立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小友诚意,老夫知晓了。三日后的‘易宝大会’,小友可持此符前来。”他屈指一弹,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符落入韩立手中,上刻“太真”二字。
“届时,或有人对小友所得‘五行灵脂’感兴趣,可做交易。此外,大会之后,沼泽之事,应有分晓。”玄真上人说完,闭上双眼,示意送客。
“多谢前辈!晚辈告退。”韩立心中明了,起身行礼,在结丹道士的引领下,退出庭院。
走出太真门驻地,韩立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元婴老怪周旋,如履薄冰,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不过,初步目的已然达到,取得了暂时的庇护承诺,并将祸水成功引向了沼泽。接下来,就看三日后易宝大会,以及沼泽那边的动静了。
他握紧手中的太真令,眼神锐利。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与太真门的接触,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黑煞教与影杀门,绝不会善罢甘休。
“易宝大会……五行灵脂……”韩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来,有人盯上我这块肥肉了。也好,正好借此机会,再钓几条大鱼!”
身影一晃,他融入街道的人流,消失不见。悬空山的暗流,因为这次会面,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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