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顾氏集团地下实验室。
曾经井然有序的“方舟计划”核心区域，此刻如同被一场无形的风暴席卷。
取代精密仪器嗡鸣的，是刺耳欲聋、永不停歇的红色警报尖啸。
主控台上，那些曾经代表希望与突破的能量曲线，如今疯狂跳动，扭曲成癫痫般的锯齿，最终在一声剧烈的爆鸣中，数个关键屏幕彻底黑屏，冒出缕缕刺鼻的青烟。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电路板、过载的冷却液和某种……仿佛被撕裂的空间本身散发出的、难以形容的臭氧与腥甜混合的怪异气味。
“失控！全面失控！”
一位来自欧洲核子研究组织的物理学家对着破碎的读数尖叫，他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溅出的化学试剂污渍，
“维度谐振器过载300%！核心约束场正在崩溃！”
“撤退！所有非核心人员立即撤离至三级避难所！”
陈静博士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来，却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嘶哑和绝望。
她脸上满是烟尘，头发散乱，眼镜碎了一片，死死盯着主控台上那个已然跌破零点的、代表着方舟通道成功概率的数字——-ERRoR-。
顾清辞站在原地。
她站在那片狼藉与混乱的中心，仿佛一尊被冻结的雕像。
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依旧笔挺，却掩不住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她的脸颊上，一道被飞溅的碎片划破的细痕正在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那双总是冷静、深邃、掌控一切的黑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仍在不时迸发出危险能量电弧的实验核心区。
就在几分钟前，那里还寄托着她所有的希望，那7.3%的微光。
（失败了……）
（不是普通的失败……是……彻底的崩坏。）
她试图按照“镜面反射”协议，利用那个神秘的IF线数据包能量，进行一次强化的通道稳定性测试。
起初一切顺利，能量共鸣前所未有地强烈，成功概率的模拟数值甚至一度逼近10%。
然而，就在她下令将输出功率推向临界点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那股被引导的、来自异世界的能量，仿佛突然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变得狂躁而极具侵略性。
它不再遵循任何物理模型，像一头挣脱牢笼的凶兽，反噬了精密的控制装置，撕裂了好不容易维持的脆弱平衡。
不是通道未能建成。
是通道以最狂暴、最不可控的方式，被强行“撬开”了一道缝隙，然后又瞬间崩溃、爆炸。
代价是实验室接近瘫痪，以及……
“顾总！不好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脸惊恐的研究员连滚爬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能量反冲……引发了大规模……‘共感辐射’！虽然强度不高，但覆盖范围……超出了我们的预估模型！城市东部三个区……出现大量民众突发性昏厥、精神紊乱、器官功能急性衰竭！医疗系统……快要崩溃了！”
共感辐射。
这是“方舟计划”理论中最危险的副产品之一——当维度干涉失控时，可能引发的一种针对生命体精神与肉体双重层面的、难以防御的污染性冲击。
它像一种恶毒的涟漪，沿着某种超越物理距离的“联系”扩散。
而蓝星上，与提瓦特概念联系最紧密的“群体”是什么？
是那些为芙宁娜疯狂，情感深度投入，甚至在IF线发布后信仰更加炽热的……玩家和粉丝。
顾清辞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扶住旁边滚烫的操作台才勉强站稳。
指尖传来的灼痛，远不及她心中那片冰封荒原上裂开的沟壑。
（民众……）
她猛地转头，看向旁边一个尚在运行的辅助监控屏幕。
上面切换着城市各大医院的实时外部监控画面。
触目惊心。
平日里秩序井然的医院大厅，此刻人满为患，如同灾难片现场。
担架不够用，许多穿着印有芙宁娜头像或q版图案t恤的年轻男女直接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抽搐，或者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家属的哭喊声、医生的奔跑声、仪器的警报声……混合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连绵不绝，像为这座突然生病的城市奏响的哀歌。
“方舟……”
顾清辞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我造的……不是方舟……”
是引来了灭顶的洪水。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痛苦的面孔，其中很多都曾在她集团的舆情报告里，作为“可利用的信仰变量”出现过。
此刻，他们不再是数据，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正在因她疯狂的执念而承受无妄之灾。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强行咽了下去。
（芙宁娜……）
（如果你看到这一幕……）
她甚至无法想象，如果芙宁娜知道，她试图拯救她的行为，却首先给那些热爱她、信仰她的人们带来了这样的灾难，会作何感想。
恐怕，连那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也会彻底断裂，化为憎恨吧。
“顾总，我们……”
陈静博士走到她身边，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后怕，
“接下来怎么办？官方……已经开始介入调查了。舆论……也快压不住了。”
顾清辞缓缓闭上眼睛。
实验室的重创。
城市的哀鸣。
失控的舆论。
还有……那个再也联系不上的人。
所有的筹码，似乎都在这一刻，输得干干净净。
她精心构筑的帝国，她偏执追寻的救赎，正在从内部开始崩塌。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空洞的黑眸里，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的决绝。
“启动‘涅盘’协议。”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判决书，
“销毁所有非核心数据，转移关键研究人员。对外……发布公告，承认集团旗下尖端能源实验室发生‘严重意外事故’，承担全部责任。”
“那……‘方舟计划’……”
陈静迟疑道。
“暂停。”
顾清辞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无限期暂停。”
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一同暂停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片混乱与哀鸿，一步步走向出口。
背影在警报红灯的闪烁下，显得异常孤寂而决绝。
失败的味道，是烧焦的电路，是医院的消毒水，是……血液的腥甜。
而她，连回头再看一眼的资格，似乎都没有了。
蓝星的夜空依旧，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只是在那光芒之下，无声地流淌着一条名为“代价”的悲伤河流。
而河的源头，正是她顾清辞亲手打开的，那道通往未知的、灾难性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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