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露台上，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依旧吹拂，带着海盐的气息和下方城市隐约的喧嚣，却无法穿透那层将两人包裹的、无声的壁垒。
芙宁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或许是被那滚烫的泪水灼伤了视线，或许是被那声跨越了世界的“好想你”击碎了所有心防。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荧的面前，近得能看清对方金色眼睫上悬挂的泪珠，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那细微的、压抑不住的颤抖。
没有言语。
荧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那双承载了太多旅途风霜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孺慕与思念。
然后，几乎是同时，两人向前一步。
芙宁娜伸出手，不再是神明优雅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寻求确认的急切，轻轻环住了荧的肩膀。
而荧则像是终于找到了港湾的倦鸟，将脸深深埋进了芙宁娜那带着淡淡香水气息的、微微颤抖的肩头。
“念念……”
一声带着泣音的、模糊的呼唤，终于从芙宁娜的唇边溢出，轻得如同梦呓，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回应她的，是肩膀上传来更用力的拥抱，和颈间那片被泪水浸湿的温热。
她们就这样站着，紧紧相拥。
芙宁娜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怀中真实的体温和细微的抽泣声。
五百年的孤独与扮演，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靠的支点。
那些强撑的威严，那些无人理解的委屈，那些对过去与未来的恐惧，都在这无声的拥抱中，化作了滚烫的液体，肆意流淌。
荧同样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独自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承受过的思念，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回去。
对她而言，眼前的芙宁娜，不仅仅是提瓦特的水神，更是那个曾照亮她灰白病房岁月的、遥不可及却又无比亲近的“姐姐”。
失而复得的狂喜与跨越时空的辛酸交织在一起，让她只想紧紧抓住，再也不放手。
谁也不愿意先松开。
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片刻的、如同偷来的宁静与真实。
“那个……我回来了哦！买到了新出的骗骗花口味！还有泡泡桔……呃……”
派蒙元气满满的声音伴随着翅膀的扑棱声由远及近，然后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她抱着两瓶颜色鲜艳的枫达，悬停在露台入口，小嘴巴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眼前这完全超出她理解范围的景象。
（诶诶诶？！）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才离开一会儿……怎么、怎么就开始抱在一起哭了？！）
（吵架了吗？不像啊……和好了？可是之前不是还很不对付吗？）
派蒙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和混乱的线条。
她看看芙宁娜微微耸动的肩膀，又看看旅行者埋首在对方颈间的模样，完全搞不懂这戏剧性的一幕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是芙宁娜欺负旅行者了？不对啊，旅行者看起来抱得也很紧……）
（那是……芙宁娜被旅行者欺负哭了？更不对了吧！）
她抱着饮料，飞近了一点，又不敢太靠近，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易碎的梦境，小小声地、带着十足的困惑开口：
“那个……旅行者？芙宁娜？你们……没事吧？”
“枫达……我还买不买啊？”
“……需要我再去买点纸巾吗？”
她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微微惊动了相拥的两人。
芙宁娜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她有些慌乱地想松开手，擦拭脸上的泪痕，重新戴上那副神明的面具。
但荧却稍稍收紧了手臂，用一个轻微的动作阻止了她。
荧抬起头，虽然眼眶依旧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却对着派蒙露出了一个带着鼻音、却无比真实而温柔的笑容。
“我们没事，派蒙。”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松开一只手，对着派蒙招了招：
“过来吧，小派蒙。”
派蒙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枫达飞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落在小桌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脸上依旧写满了“搞不懂”。
芙宁娜也终于稍稍平复了情绪，她别过脸，用指尖快速而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找回一点气势，但微微泛红的鼻尖和湿润的眼睫，却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只受了委屈后强撑镇定的猫。
“嘛…既然…既然买回来了，就、就放着吧。”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还是带着一丝哭过后的软糯。
荧看着她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又觉得有点可爱。
她轻轻拉过芙宁娜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依旧挨着她，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
派蒙看着两人之间那自然而然的亲近，还有那虽然哭过、气氛却明显缓和温馨了许多的氛围，挠了挠头。
（所以……这到底是和好了，还是变成了更奇怪的关系啊？）
（不过……旅行者看起来好像很开心，虽然哭过了……芙宁娜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决定放弃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反正，旅行者没事，好像还有了好事情，那就够啦！
“那……这新口味的枫达，你们还喝不喝呀？”
派蒙举起瓶子，眼巴巴地问。
荧和芙宁娜对视了一眼。
芙宁娜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荧则笑着点头：“喝，当然喝。谢谢你，派蒙。”
阳光西斜，将露台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
两人依偎着坐在椅子上，派蒙则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买饮料时遇到的趣事。
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相认，也没有去深究那些尚未厘清的谜团。
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短暂而真实的温暖。
仿佛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暂时忘却提瓦特的阴谋、枫丹的预言，以及那断裂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联系。
这一刻，露台之上，只有依偎的体温，和一颗虽然懵懂、却努力散发着光亮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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