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薪火相传，前程似锦
秋收过后，合作社的粮仓堆得满满当当，玉米、谷子、豆子装了十几大筐，连墙角都堆着成捆的棉花，空气中满是粮食的清香。
经过社员大会的热烈讨论，大家一致决定利用卖粮结余的资金，再申请一部分边区的扶持款，修一座粮食加工厂，用县里支援的柴油机带动磨盘和碾子，彻底代替原来费力的石磨和石碾，解放劳动力。选址的时候，乡亲们争论得很激烈，有人说选在村东头靠近大路，运粮方便；有人说选在村西头靠近水源，机其用水方便。最终孙老石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他拄着拐杖，拍着胸脯说：“就选在学堂旁边！挨着学堂好，一来机器用水能借学堂的水井，二来让孩子们天天看着新机器转，听着机器响，知道学知识、学技术能造好东西，能让日子过好，将来更有劲头读书！这叫耳濡目染，把‘学本事’的根扎在孩子们心里！”
他的话一说完，全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施工那天，全村人都主动赶来帮忙，场面热闹得像过年。
孙老石带着石匠队的六个徒弟，拿着錾子、锤子，精准地丈量地基，每一块地基石都要经过挑选、打磨，确保平整牢固，砌得严丝合缝，比盖自己家房子还用心；耕种队的伙计们推着独轮车，从山脚下的采石场搬运修建厂房用的青砖和木料，每人都推着满满一车，额头上的汗珠浸湿了衣衫，用袖子一抹就继续干；妇女们则在工地旁支起了两口大锅，一口烧着滚烫的茶水，泡着金银花和甘草，清热解渴，另一口蒸着白面馒头和红薯，还炒了一大盆咸菜，不时给干活的人送来；孩子们也不甘示弱，跟在大人身后拾捡碎石、传递工具，有的还帮着递茶水，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工地上空，给忙碌的场面增添了不少活力。周建民和林晓燕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帮着石匠队搬石头，一会儿给耕种队分配搬运任务，一会儿又去给孩子们安排力所能及的活，两人脸上都沾满了灰尘，鼻尖上也蹭了点灰，却难掩心中的喜悦，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粮食加工厂建成那天，合作社特意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开工仪式，还邀请了周边村子的村长和代表来观礼。厂房是青砖瓦房，宽敞明亮，屋顶铺着整齐的瓦片，墙上刷着白灰，门口挂着一块红绸包裹的木匾，是孙老石亲手雕刻的。
仪式开始后，孙老石带着两个徒弟揭开红绸，“黑风岭粮食加工厂”七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帘，字体浑厚，带着石匠特有的力道。接下来是开机环节，周建民挽起袖子，握住柴油机的摇把，深吸一口气，用力转动起来，“咔嚓、咔嚓”几声后，柴油机“突突突”地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机身微微震动，冒出淡淡的黑烟。
随着柴油机的转动，通过皮带连接的巨大磨盘也开始飞快地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磨盘表面的纹路清晰可见，转动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建民示意伙计们倒料，金黄的玉米粒从进料口缓缓倒入，经过磨盘的高速研磨，雪白细腻的面粉就从出粉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落在下面的木盆里，细腻得像天上的云朵。
乡亲们都好奇地围拢过来，伸长脖子看着这新奇的机器，有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摸转动的磨盘，被周建民及时拦住：“大家小心，机器转得快，别伤了手！”负责村里伙食的张大爷挤到前面，抢先用瓷碗装了一碗刚磨好的面粉，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激动地说：“这面粉真白啊！比石磨磨的细多了，一点杂质都没有！原来磨一袋面，得全家老少轮流推磨大半天，累得腰酸背痛，现在有这机器，半个时辰就能磨一袋，还这么细！这机器真是帮咱们省大力气的好东西，是咱们的‘金宝贝’啊！”
周建民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对大家说：“这就是科技的力量！以后咱们不光能磨面粉，我还跟县里申请了碾米机、轧油机的配件，装上之后还能碾米、轧油！咱们把多余的粮食加工成面粉、大米、食用油，再运到县里去卖，能卖更好的价钱！等赚了钱，咱们还要办更多这样的厂子，比如织布厂、农具修理厂，让大家干活更省力，日子越过越红火！”乡亲们听了都热烈地鼓起掌来，掌声、欢呼声和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在黑风岭的山谷间久久回荡，格外振奋人心。
学堂里也借着这股发展的东风有了翻天覆地的新变化，成了黑风岭最热闹的地方。林晓燕从县里精心挑选了一套崭新的教学用算盘，红漆的框子，乌黑的算珠，拨起来“噼里啪啦”响，还买了几幅崭新的地图——有边区地图、中国地图，甚至还有一幅简易的世界地图，都用木框装裱好，挂在教室最显眼的墙上。
地图上清晰地画着山川、河流、村镇，孩子们常常在课后围着地图，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听林晓燕讲外面的世界：“大家看，这是咱们的边区，咱们黑风岭就在这儿；再往南，是繁华的城市，有高楼大厦；再远一点，是大海，有很大很大的船……”
为了提高学习效率，让每个孩子都能跟上进度，林晓燕还借鉴县里的教学经验，组织孩子们成立了“小互助组”，把不同学习进度的孩子分成四个小组，每组选一个学习好、有责任心的组长，让大孩子帮着辅导小孩子，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懂事的妞妞已经能熟练地背诵一百多个常用字，还会用算盘计算简单的加减法，她是第二组的组长，每天课后都会拿着课本，坐在小凳子上，耐心地教低年级的小柱子认数字：“小柱子你看，这个是‘三’，横平竖直，像三根并排的小棍，咱们家三头牛、三棵树，都可以用这个字表示……”
小柱子学得慢，妞妞就一遍遍地教，从不着急。小石头则成了学堂里的“小讲解员”，他记性好，又会讲故事，声音洪亮，每天放学后都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围在村头的功德墙前，指着墙上刻着的先辈事迹，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赵卫国班长用怀表挡子弹的故事，讲石根队长英勇牺牲的故事，还会结合当下的变化，讲周叔叔如何带领大家种优良种子获得丰收，讲林老师如何教大家读书识字、使用油印机，把黑风岭的新变化都编进故事里，听得小孩子们眼睛发亮，不时发出“哇”的惊叹声，对先辈的崇敬和对未来的向往油然而生。
入冬后的第一场寒流袭来，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边区的陈指导员冒着风雪，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来到了黑风岭。他裹着厚厚的军绿色棉大衣，帽子上、肩膀上都积了一层雪，脸上冻得通红，却依旧精神矍铄。一到村里，陈指导员没有先去合作社休息，而是顶着风雪挨家挨户查看乡亲们的过冬情况，走进张大爷家，看到炕烧得热乎乎的，粮仓里堆满了粮食，满意地点点头；来到王大婶家，看到孩子们穿着新做的棉衣，脸上带着笑容，欣慰地笑了。
他还特意去了粮食加工厂，看到机器正在正常运转，磨面的伙计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车间里暖烘烘的，不住地点头称赞。在合作社的会议室里，炉火正旺，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墙上贴满了生产进度表和扫盲成绩榜，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记录着黑风岭的变化。
陈指导员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拍着周建民的肩膀，语气郑重地说：“建民、晓燕，你们这半年干得太出色了！粮食增产近三成，百姓识字率从不足一成提高到了三成，卫生条件也大幅改善，没有发生一起传染病，黑风岭现在已经是咱们边区的模范村了，县里要专门开表彰大会，推广你们的经验！”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乡亲们的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陈指导员放下茶杯，又带来一个更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县里研究决定，要在黑风岭办一所中心小学，把周围五个村的孩子都集中过来读书，建六个教室，还有操场、宿舍，让孩子们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县里任命林晓燕同志担任校长，还会调派两名正规师范毕业的教师来支援，经费、物资县里都会统一调配！”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黑风岭，全村人都沸腾了，家家户户都放起了鞭炮，噼啪的鞭炮声在雪地里格外响亮。孙老石更是激动得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就拄着拐杖来到合作社，找到周建民和林晓燕，拍着胸脯主动请缨：“中心小学的校舍我来负责建！我带着石匠队亲自下手，用最好的青石打地基，最好的青砖砌墙，屋顶用结实的木梁，保证建得又结实又气派，冬暖夏凉，让孩子们在亮堂的教室里读书，不辜负县里的期望，不辜负咱黑风岭的未来！”
没过几天，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像柳絮一样纷纷扬扬，给黑风岭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中心小学的奠基仪式就在这样一片圣洁的雪景中隆重举行了。奠基的地块选在了学堂旁边的空地上，已经提前挖好了一个长宽各五丈、深一丈的方形地基坑，坑底铺着一层平整的青石，用水泥勾缝，结实得能承受万斤重量。周建民和林晓燕并肩站在地基旁，手里各握着一把崭新的铁锹，铁锹把上还缠着红绸带，显得格外喜庆。
他们身后站满了穿着节日盛装的乡亲们，男人们穿着干净的对襟衫，女人们戴着绣着花纹的头巾，孩子们穿着新做的棉袄，脸蛋冻得通红却格外兴奋。陈指导员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高声宣布：“黑风岭中心小学奠基仪式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鞭炮声就响了起来，雪花在鞭炮的烟雾中飞舞，场面热闹而庄重。周建民和林晓燕对视一眼，眼里都充满了激动与期待，两人一起弯腰，铲起带着雪粒的泥土，郑重地撒在那块刻着“黑风岭中心小学奠基”的青灰色奠基石上。
乡亲们也纷纷拿起工具，跟着铲土填坑，每个人的动作都格外认真，脸上都洋溢着庄重而喜悦的神情，仿佛在参与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孩子们则在旁边的空地上堆起了雪人，他们分工合作，有的滚雪球，有的找树枝做胳膊，有的用煤球做眼睛，还让大人帮忙用红纸剪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牌子挂在雪人手上，雪人咧着用树枝做的嘴，仿佛也在为这喜庆的时刻欢笑。
孙老石特意带来了他最趁手的錾子和铁锤，那是他用了三十年的老伙计，錾口锋利，锤头光亮。他蹲在那块厚重的青灰色奠基石前，戴上老花镜，神情专注得像在雕刻稀世珍宝，手腕用力，錾子落下，“叮”的一声脆响，细小的石屑纷飞，在洁白的雪地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白点。
他一笔一划地刻下“薪火永传”四个大字，每一个笔画都苍劲有力，带着对后辈的期许。周建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旧怀表，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表壳上还带着淡淡的弹痕，怀表“滴答滴答”的声响，与不远处粮食加工厂柴油机的轰鸣、孩子们的欢笑声、錾子敲击石头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充满希望的交响曲，在黑风岭的山谷间久久回荡，越传越远。
雪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细密雪粒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给连绵的山坳、错落的房屋、刚种上冬麦的田地和光秃秃的树枝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棉被，整个黑风岭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纯净而圣洁。学堂东院的向日葵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挺立在雪地里，像一个个坚守岗位的哨兵，茎秆上积着蓬松的积雪，却依旧保持着向上的姿态，仿佛在仰望天空，期盼着春天的到来。
林晓燕站在奠基现场，手里紧紧握着那尊孙老石亲手雕刻的向日葵石雕，石雕被她的手捂得暖融融的，在雪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青石光泽，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连花盘里的籽粒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她抬头望向远处，雪雾中隐约能看到乡亲们忙碌的身影——有的在清扫地基旁的积雪，有的在搬运建材，有的在给孩子们分发糖果，还能听到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雪地里回荡。
她的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希望，眼前仿佛浮现出中心小学建成后的模样：明亮的教室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飘出窗外；操场上，孩子们追逐嬉戏，笑容灿烂；办公室里，老师们认真备课，批改作业。
她知道，黑风岭的故事还在继续，先辈们勤劳勇敢、自强不息、互帮互助的精神，如同这冬日里深埋地下的火种，在新一代人的心中悄然燃烧，越烧越旺。
这火种将照亮乡亲们通往幸福生活的道路，也将照亮黑风岭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让这片饱经风霜却充满韧性的土地，在岁月的流转中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让“薪火永传”的信念代代相传，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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