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在废墟街道上嘶吼,像一头永不知疲惫的困兽。
宁芊苍白的手指死死扣着方向盘,副驾驶座上散落着几包路边小卖部翻出的压缩饼干,这是她此行唯一的收获,杯水车薪。
她心里盘算着,下次自己带队前往更远的地方试试,也许还能寻到转机解决食物短缺的问题.....
念头在脑中焦灼地翻滚。
突然,她的目光被远处天际线上一抹突兀的灰死死攫住。
黑烟。
浓烈、深沉,带着污浊的漆黑。
正从……从北城避难所的方向,蛮横地升起!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停止跳了一拍......
——嗡!
轮胎在布满瓦砾的路面上摩擦,卷起呛人的烟尘。
车身猛地向前一蹿,碾过那满地的落叶,朝着那不详黑烟的源头
——家的方向,亡命疾驰!
距离随着车速被迅速拉近。
那圈由废弃汽车、粗大原木垒砌,曾给予人们短暂安全的围墙。
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蜂窝般的弹孔。
她转头看去。
大门!
避难所那扇用厚重铁皮加固的大门,此刻已彻底崩塌。
扭曲变形的金属和断裂的门框像被折断的肢体,无力地垂落在地。
取而代之的,是几块粗糙焊接、布满刮痕的厚铁板.....粗暴地搭在废墟和外围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条临时通道。
围墙内部,滚滚浓烟正从几处断裂处翻涌而出,嘲讽式的对着归家的旅人招手。
引擎早已冷却,死寂无声。
宁芊呆滞地望着残破的北城,缓缓打开了车门, 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
她一点点朝着那洞开的、如同地狱入口的避难所大门走去。
首先迎来的,是血腥味。
混杂着肉类烧焦后的恶臭、硝烟刺鼻的硫磺味。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内脏破裂后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腻腥气。
这些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如同无形的巨浪。
在她踏入大门的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仿佛撞上了一堵黏稠而冰冷的墙。
死一般的寂静,沉甸甸地压在耳膜上。
只有远处零星未熄的火舔舐着木头发出“噼啪”声。
目光所及,只有尸骸。
不是战斗后的狼藉,而是一场高效、冷酷的屠杀后留下的展示。
尸体。
数不清的尸体。
以各种扭曲、诡异的姿态躺着,蔓延到行政大楼脚下,蔓延到远处棚户区的阴影里。
凝固的血液在身下汇聚成粘稠的、近乎墨色的泊,倒映着阴郁的天。
清水....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修复了避难所大门,设计出吊桥、防尸沟的设计师。
此刻仰面躺在冰冷的泥地上。
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颈部一片模糊的血。
小武....
那个每次见到她都怯生生躲到母亲身后,却又忍不住好奇探出脑袋的小男孩小武。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母亲怀里,像一只被破损的布娃娃,额头上留下一个刺目的黑洞。
还有后勤组那个总是任劳任怨的力工。
黝黑的身体像一堵倒塌的墙,伏在通往棚户区的路上,背脊被打成了筛子。
步伐越来越快,数不清的名字在眼前闪过.....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宁芊的心脏——她们呢?
她们在哪!
“林馨——!!!”
嘶哑的喊声炸响在屠宰场上空!
声音撞在冰冷的尸体上,空洞地回荡。
“秦溪!李倩!!李梦!!!”
她像一头濒死的困兽,一边嘶吼着她们的名字,一边发足狂奔!
冲向那栋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行政大楼!
走廊里,办公室内,楼梯拐角……尸体层层叠叠。
有的是在奔逃中被射杀,扑倒在地。
有的像是试图抵抗,背靠着墙壁滑坐下去,在墙上拖出凝固的血痕。
有的则是在狭窄的房间里,死状惨烈得难以辨认。
墙上溅满了暗红色血点,如同某种不现实的现代派涂鸦。
没有!到处都没有!
找不到林馨那柔顺的长发,找不到秦溪成熟可靠的肩膀,找不到李倩沉静思考时微蹙的眉眼,还有李梦那直爽大方、带点豁达的笑容。
棚户区!
她猛地转身,冲出行政大楼。
扑向那片用废旧板材和帆布搭建起来的居住区。
而这的景象更是惨无人道。
显然经历了更集中的扫射。
尸体不再是散落,而是成堆地倒在一起,像被粗暴收割的麦。
男人、女人、老人……甚至还有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妈妈早已冰冷的怀里。
子弹撕碎了薄薄的板材,许多窝棚已经坍塌,将下面的尸体掩埋。
浓重的血腥味和失禁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
人间地狱特有的气息。
苍蝇贪婪地聚集在那些伤口、凝固的血块上,嗡鸣、吮吸。
竖瞳扫过每一张沾满血污、或惊恐、或麻木、或痛苦的脸。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熄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一圈。
两圈。
她徘徊在这个曾经拥挤嘈杂的贫民窟里,徒劳的搜索、翻找。
没有!哪里都没有她们!
巨大的空洞感吞噬了她。
支撑着她在这末日挣扎求生的支柱,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回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入口。
你们在哪.....
不要吓我啊.....
就在她浑浑噩噩地迈出大门,准备走向自己车出去寻找一圈时——
一具尸体。
蜷缩在门边角落的阴影里,紧贴着倒塌的围墙根部,刚才被几块散落的木块和石灰半掩着,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尸体....非常惨烈。
身体呈现出一种碳化的、非人的蜷缩,如同被焚烧殆尽的枯木。
包裹身体的衣物早已化为灰烬,与焦黑皮肉融为一体,皮肤完全炭化,龟裂成无数细小的、河床般的网格。
边缘翻卷着,露出底下暗红色、半熟烤肉般的肌理。
四肢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抗拒痛苦的姿态扭曲着。
手指蜷缩成焦黑的鹰爪状。
她的头颅深深埋在胸前,几乎与胸膛粘在一起。
面部特征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无法辨认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烧焦后的恶臭,混合着皮肉燃烧后的怪味,死死地粘附在鼻腔。
高度大约一米七左右。
是谁?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目光慌乱地扫视着这具残骸,宁芊试图找到任何一点熟悉的特征,哪怕一丝衣物的残留碎片也行.....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令人麻木的焦黑和扭曲。
就在她自我安慰着什么,快要离开时。
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那依旧保持着某种紧握姿态的右手掌附近——
冰冷的金属轮廓逐渐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05式警用转轮手枪。
整个北城避难所。
不。
这片区域,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把枪。
那是自己从警局离开时带走的。
她说喜欢这复古的造型,呢喃着自己本来是当女警的料,所以宁芊就送给了她。
那个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的女孩。
李梦。
“不……”
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单音从宁芊的喉咙里溢出。
她猛地向后跌坐,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
手死死抠进地面,指甲翻折,鲜血混着泥土渗了出来。
她摇着头,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摇着。
不可能!幻觉!
一定是幻觉!
她猛地又向前扑去,再次扑到那具手枪旁,双手疯狂地扒开更多的焦黑碎屑,死死地盯着那把枪,仿佛要将它刻进骨髓里!
可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痕迹,都在无声地述说着同一个名字。
李梦。
“呃…呕——!!!”
巨大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宁芊所有的防线!
她猛地俯身,剧烈地干呕起来!
灼热的胆汁和胃酸混合着血丝,一股股地喷溅在焦尸旁的地面上。
身体痛苦地痉挛、蜷缩,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绷紧。
眼泪如同烧熔的铅水般滚烫,不受控制地从那双极度痛苦、扭曲的瞳孔中涌出。
瞬间爬满了她苍白的脸颊。
“啊——!!!啊啊啊——!!!”
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
那灵魂被活生生撕裂时发出的、最原始最绝望的哀鸣!
她猛地扑了上去。
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那具焦黑、滚烫的尸体!
手臂死死地箍住那碳化的躯干。
她的同伴,她的家人,那个在尸群包围中背靠背死战、绝望时一同祈祷,笑着说要看到大家幸福的女孩。
就这么变成了一堆焦炭。
这比用刀剜她的心还要痛上万倍。
悲恸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
额头用力地撞击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撕心的呜咽和毫无意义的哀嚎,朝着那铅灰色的天疯狂地呐喊。
质问。
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癫狂的谨慎,抚上那张已经无法称之为脸、只剩下焦黑的轮廓。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坚硬、带着颗粒感的碳面。
她一遍又一遍在李梦的耳边轻语,哭泣,仿佛要将好友残破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肉。
就在这极致的悲痛和混乱中。
余光忽然瞥见,李梦炭化的脊背上,被人用力、刻薄、侮辱性的,插进了一片东西。
一张纸。
哭泣和嘶吼戛然而止。
身体僵直,只剩下无法控制的颤抖。
她颤抖着,极其小心地、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指尖......
艰难地将那张被压得边缘焦黄的纸片,从那焦黑的骨缝间抽了出来。
一行用黑色油性笔写下的,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冷酷的字。
清晰地烙印在纸面上。
“先行组已前往郊区搜集物资,后勤组到达后尽快清理尸体,于傍晚先行组返回前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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